才隔了几个月的功夫,齐侯爷与太太李氏的模样,倒也没有什么变化,连着落了几场雨,最近天气凉了些,两人都换上了略微厚实的料子,齐侯爷还是清流士子一般的素色长衫,李氏也仍旧是从前一般,分明要比齐侯爷还小许多,但一身神色的褙子长裙,面容寡淡,瞧着却像是已过四旬一般。
这乍一瞧来,几乎有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们两个当真只是单纯去外头避了个暑,这会儿刚刚回来一样。
不过只要回过神来,略微往前两步,便会立即清醒过来——
侯爷与李氏面上那既复杂又纠结,都快拧成一团麻绳样的脸色,就在面上摆着呢!
心下再是决意要与侯府再不相干,为了不至于落人口舌,明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出来的。
苏磬音略微退后半步,跟在齐茂行的身边,一躬身一屈膝,极有默契的一道叫了一声“老爷太太。”
苏磬音倒罢了,倒是齐二,只这一句,苏磬音心下便也听了出来,他已是连一句“父亲”都不愿出口了,可见是当真一丝情分都没剩下。
与侯爷在一处时,太太李氏怕惹夫主不耐,寻常都是不多开口的,因此对于两人的请安,还是齐侯爷紧皱着眉头摆手叫了起。
齐侯爷也是一如既往的压根看不见儿媳妇苏磬音,只是满面严肃,只管对着齐茂行恼怒道:“先前且罢了,如今既是已经好了,为何早日回府禀明,也好叫老太太放心?”
“身为儿孙,令父母长辈为你心忧而毫无愧意,一点规矩都没有,可见这年岁都是白活了!”
见自个这亲爹竟还是一丁点儿都未变,齐茂行腰背挺直的立在原地,凭他的身高,没有特意躬身恭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俯视面前的齐侯爷。
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自个的亲生父亲,半晌,却是抬了抬嘴角,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般模样,与其说是故意违逆,倒不如是压根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齐侯爷便叫这态度刺的一窒,一时间怒意更盛,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高声怒斥了一句:“齐茂行!”
但齐茂行压根不曾理会他的恼怒,径直转了话头道:“祖母可是还在五福堂?”
齐侯爷不会回答,但是一旁自有殷勤的下人管事连连巴结答应:“在,在!老太太知道二爷今日回来,早已等了许久,只等您回府呢!”
“二爷这边请,当心台阶!”
一面说着,一面还弯腰伸手,当前殷勤的带起了路,之后见齐茂行动步,周遭跟着的管事下人们,只略微停了一瞬,便也都毫不迟疑的跟着齐茂行与管事的步子一道动了身子。
眨眼间功夫,便竟是当真孤零零的将侯爷太太都撂在了身后!
看着齐茂行一众浩浩荡荡、大摇大摆的径直往里行去,齐侯爷只连颌下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美须,都气的明显颤抖了一起。
一旁的李氏却顾不得安慰他,只是紧捏了帕子,满面担忧:“侯爷,侯爷!您可千万要劝劝老太太,这侯府,千万不能落在这逆子手里啊!”
“您瞧瞧,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这样爱搭不理的,等咱们老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在暗地里折腾咱们!”
尤其是她!从前没出事的时候,齐茂行这小子,就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一句母亲都没叫过,如今再出了这事,往后再叫他把持了府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们娘俩!
抱着这样的担忧,虽然齐侯爷闻言也是怒发冲冠,一口应了,但是李氏却还是一点没有放下心来。
她咬着牙关,心下仍在忍不住思量,不成,老爷是个靠不住的,在这府里也主不了事!正巧今日君行也来了,一会儿她要叫君行过来,好好说说这事儿。
君行才是记在她名下的嫡亲儿子,待她又亲近又孝顺,哪哪不比齐茂行那个没心肝的强得多!便是为了她自个与珊儿的日后,也一定不能叫齐茂行这小崽子将侯府的爵位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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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齐侯爷夫妇这般担忧的时候,齐茂行却已与苏磬音,一路不停的进了五福堂内。
一路上遇的所有下人,都是满面复杂的偷偷打量着重新站起来,健步如飞的齐茂行。
苏磬音甚至还看见了抱节居里,第一个告病的大丫鬟金秋,这会儿竟也躲在角落处
袁老太太,果然已经在主位的罗汉榻上盘膝端坐,像是早已等着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