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的?”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要不是我回寝室,你……发烧会烧出大事儿的你知道吗?!”
严行静静看着我,没有说话。半晌,他忽然笑了一下。
他一笑,嘴唇上开裂的口子就渗出细细的血丝。
我连忙用棉签为他把血丝蘸干净,慌乱地命令他:“别笑!”
严行就不笑了,但一双半睁的眼睛笑意盈盈。
“我没事,”严行的声音很轻很轻,“回寝室,睡着了,才……”
“谁干的?”我想起那些血迹,心头又是一震,“谁打你了?”
“……”严行摇摇头。
我愣了愣,问:“不能告诉我?”
严行一动不动,眼睛里的笑意也倏然散去,大概半分钟之后,他说:“我舅舅。”
他舅舅。
一时间我竟然不敢相信——那个对辅导员毕恭毕敬笑脸相迎的中年男人,竟然把严行打成这样?!他凭什么这么打严行?!
“我也……犯浑,”严行嘶哑道,“你不用担心。”
“你犯什么浑他也不能这么打你啊!”我看向严行的腿,在雪白的被子之下,他的小腿被缠满纱布。我没看到他腿上的伤口是什么样的,但流了那么一滩血,缠了那么多纱布,该有多疼呢。
“没事……真没事,”严行咳了两声,“我想喝水。”
我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喝水,连忙接了小半杯温水,扶着严行半坐起来,然后把纸杯凑到他嘴边。
严行仰起头,我也抬起纸杯,让水慢慢地流进他嘴里。
我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他就着我的手去咬糖葫芦上那颗山楂,冬天晴日的阳光落了他满头满身,连他垂着的睫毛都被染上淡淡的金色。
而现在,严行苍白的脸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触即碎。连他像小猫长成大猫一样终于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也在这短短几天内,又消瘦下去了。
喂完水,严行又闭上了眼。他闭着眼说:“张一回,你今晚在这儿陪我吗?”
“嗯,”我为他塞了塞被子,“大夫说你输完这瓶就没了,但是要观察一晚上。”
“哦……麻烦你了。”
“……没事。”
我想起我还没为上次的不辞而别作解释,可眼下这情况令我实在无心思考该怎么解释,我心里的不解和惶恐简直要翻出来了——严行他舅舅为什么打他?怎么能打得这么狠?这是第一次吗?
可严行似乎不想说。
我看着严行扎了针的手背,他的手真瘦,上面有青筋显而易见地鼓起来。刚开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本来是要回家的,家里没人,我便回了学校,对,就是那天晚上我撞上严行醉醺醺地回寝室,他身上有一连串吻痕。
而现在他身上有一连串的伤痕。
这个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吗?!
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从把他背来校医院到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多害怕。我连手都是哆嗦的。医生在换药室里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甚至想到,严行不会……死了吧。
不行,不行。我还欠他一顿红烧肉,还没向他好好解释那天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没好好哄一下他——对不起,我是混蛋,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就是太怂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没一会儿,严行的呼吸声变得悠长而均匀,他睡着了。
我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
我的手覆上了严行输液的那只手,果然,因为输液的原因,他的手是冰凉的。我不敢用力握他,怕碰到针头跑了针,我只好轻轻轻轻地用手心贴着他的手背,那感觉像捧着一只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