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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的场坝后方用一排竹篱隔挡有一片废弃陋烂的逆舍。
以往陈白起只能够从一排排木桩前远处大约瞧过,两层木土建筑,远远看着就两块大型堆砌的土疙瘩,没有什么特别的外型设计,只是觉得年代久远了,倒有一种大工不巧之感。
走进了逆舍,陈白起便发现了这里面与她想象的空荡荒芜完全是两种情形。
逆舍前,这里有着一列茅草竹棚,棚舍不大,前端茅檐立起一页遮挡,里面铺着干稻草,舍前放着石制马槽,这明显原本该是马厩。
如今马厩已空,却容纳着许多端正漠静的黑衣甲士。
他们像黑色的石头塑就的雕像,双目视地,面色木冷地盘膝坐在稻草上,十几间马厩都占据着他们的身影。
赵军?
陈白起眼珠转了转,她曾见过赵军兵马的正军装束,与这些甲士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但瞧其神色嵬嵬,身姿钢硬,便也知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铁吏之军。
“这……是赵军?”陈白起顿足,她垂下眼,张了张泛白起皮的嘴唇。
本以为后卿乃秘密潜入齐国漕城,却如今早已暗中调来这样一批精锐驻扎于此默守不发,不知究竟所图所谋何等紧要之事。
后卿闻言,面上浮起一抹浅笑,偏过头看着她:“小子去过赵国?”
陈白起见被反问回来,面上神色更淡了几分:“并无此事,然,早年间见过赵军举凶狼之力于齐边郊城镇攻城杀掠。”
后卿嘴角轻抿,收回了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抬起下鄂,半望着前方铅墨色的天空沉吟了一会儿,方道:“这世上聚穷凶之恶之力烧杀抢掠的……可不止赵国这一国,世道所趋,万物以灭造就生,以生养成灭。”
讲得这样高深又歪理,让人反驳起来也觉着如嚼生蜡,是以陈白起收声,不欲与他较真此事。
而后卿见她沉默,却意犹末尽又补了一句:“小子可见过孟尝君施尽手段夺城猎物?那可真是,令赵国亦忘尘莫及呢。”
陈白起闻言,不知为何一下便想起那夜她问孟尝君的话,脸一下便僵了。
她、她,无话可说了。
孟尝君这人的确从不干光明磊落之事,凡事所想所欲,皆以阴谋暗算夺之,抢之,得之。
如今她已侍他为主,也不好太抨击这类人。
但在她眼中,虽然孟尝君有太多值得诟病的地方,但有一点却是她看到的优点,那便是并不刚愎自用,他还是听得进好与坏的。
小雪飘落着,后卿闲若游庭般行走着在前,陈白起则面色冻得紫青在后蹒跚挪步,两人像贵族与落难的游民般继续朝着前行。
逆舍已被废弃了,所以住不了人,在越过马厩巷子之后,视野豁然开朗,数米开外是一片铲平的空地,有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立于空地之上,只见灰白的石碑上,字迹较为清楚地书写着四个字“xx界碑”。
这是一种古老文字,界碑两字与近战国的字迹有几分相似,陈白起勉强辨别得出来,但前面两个字却十分图象化,一个字像川,扭扭曲曲三条竖线,一个字像石头一样,两座交叠在一起。
“这是某种小种族书写的古语种?”
一阵雪风呼啸而至,冻得陈白起的声线轻颤,她轻声问着前面的后卿。
后卿没答,拍了拍肩上坠落的雪榍,问道:“你我所立……你道是何处?”
何处?
这自然是漕城内的北外巷子……
陈白起起先没反应过来,却很快便恍然大悟。
这是漕城,或者是还未开发启蒙,还没有并入齐国,很久之前北外巷子里的人所用的古文字。
界碑二字较小,且痕迹明显较新,估计乃后面添上的,而另外两字则是这石碑一开始所铭刻的意义。
“写得什么?”陈白起心里一紧,有些想法,她觉得这块界碑可能预示着些什么。
后卿偏过头,笑了,被风雪虚化的面部轮廓朦胧而优美。
“好奇心太多,并非一件好事。”
陈白起想出声,却感觉喉中一阵痒意,她掩唇咳嗽了几声,方哑着嗓子道:“不过俩字,有无不可告人知。”
后卿眸清似月,朗朗映着陈白起执意不移的目光。
他顿了一下,启唇吐出二字:“弥生,此处乃弥生界碑。”
弥生?陈白起又看向在风雪中冷硬矗立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