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金台寺的时候已过辰时,顾攸宁如往常一样先去佛堂念了一卷往生经,然后亲自掸扫了小佛堂,到了时间才朝法相住持的禅房走去。
*
姬朝宗是在午后才到的。
他今日是来寺中休养,免得吵闹便只带了杜仲一人,又不愿旁人知晓,就连马车外头都没挂姬家的牌子,这会他斜靠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翻看着书,等到马车停下,外头传来杜仲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然后不紧不慢地收起书,走下马车。
自打前些年在城中也建了一间寺庙后就不大有人往郊外的金台寺跑了,尤其像这种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时候,人就更少了,门前洒扫的小僧瞧见是他忙迎了过来,“姬施主。”
“嗯。”
姬朝宗点点头,余光瞥见寺院门口还停着一辆青布帷盖的马车,看着不算破旧但也不算豪华,此时就一个车夫侯在那头,瞧见他这般贵气逼人,吓得头都不敢抬,颤颤巍巍地站在那边。
杜仲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要不要属下吩咐人把寺里的人请出去?”
“不必。”
姬朝宗漠不关心地收回目光,不再落在那边一眼,只淡淡说道:“既然有人就先去禅房吧,待会再请谭太医过来一趟。”
杜仲应是,一行人便往姬朝宗在金台寺的专属禅房走去。
……
住持房中。
顾攸宁神情谦逊地朝人合十一礼后,拿着住持给她的经书退出门去,半夏正在廊下等她,见她出来忙撑着伞迎了过去。
“下雨了?”
顾攸宁看着外头细雨点点,有些惊讶。
“刚下不久,我怕您淋到就去外头拿了伞。”半夏边说边扶着人往大殿走去,“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寺庙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没挂牌子,不过看样子,应该是哪家的贵人。”
顾攸宁听到这话也不在意。
虽说金台寺这些年不大像从前那般热闹了,但建国以来就有的寺庙,寺中不知摆放着多少勋爵的牌位,有贵人过来,哪里是什么稀奇的事?她也只是神情如常的嘱咐道:“既是贵人,避着些便是。”
“是。”
半夏扶着人去大殿,眼看着外头雨下得越来越大,问人,“那今日是供奉完就回家,还是在寺里休息一会?”
顾攸宁看了一眼天空,早间还晴空万里的天如今已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仿佛傍晚,这样的天气即便下山也不好走,她把手里的经书又藏好一些,免得淋到雨,然后收回眼帘,淡淡道:“等雨停了再走。”
半夏应好,又说:“那过会我找僧人去要间禅房,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歇息过,回头歇一会。”
“嗯。”
顾攸宁进大殿供奉佛经,又给了香油钱请人再点了几盏长明灯,一概事情做完,半夏还没回来,正好大殿里有伞,她托小师傅拿了一把便自行往禅房那边走去。
她时常来金台寺,自然不需要有人指路。
就是不知道半夏是在哪间禅房,心里想着到那的时候再问一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一个地方走去。
看着那个身影,顾攸宁怔了一怔,等反应过来,立刻小跑着追了过去,地上的积水溅在她绣着点点红梅的白裙上,很快就晕染开来,白裙洁净,泥水浑浊,就像一张白净的宣纸上点了一笔本不该存在的墨,煞是可惜。
可顾攸宁却全然顾不得了,她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追上他!
谭太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长达两年之久,甚至被她认为已经离开京城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想到那日和孔大夫说得那番话,顾攸宁的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若是有谭太医帮忙,那小满的病是不是……
想到这,
顾攸宁更是顾不得那些溅起来的脏污泥水。
可这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刚才那个身影转过弯后竟然就寻不见了。
顾攸宁手里撑着伞,因为跑得太急,外头那些雨水顺着风不着边际的打在她的身上,闹得她现在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沾湿了,长长的眼睫挂着水珠,眨一下就往下掉,落在精致明艳的脸上。
她就这样四处张望着,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喊人的时候,半夏撑着伞出现了。
半夏刚从一间禅房出来,看到她站在小道中央还愣了一下,待瞧见她身上全是雨水,手里撑着的那把伞有大半倾斜,只笼统遮住了一点身子,她惊呼一声,立刻跑了过去,一边把手中的伞往人头上遮,一边拿出腰间的帕子去抹她脸上的雨水,嘴里不住说道:“您这是怎么了?头发和衣裳都湿了,快,快随奴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