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声已经响起,纸片轻飘飘地从她膝头掉落,唐悦的目光追逐着那张纸片,心中突然有一种期待,她竟希望自己从未得知过这个消息。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一身鲜红的喜服,美丽的胭脂,却无法遮掩此刻她苍白的脸色。漆黑的发丝被绾起,左眼下的红蝶栩栩如生。
只是,镜面为什么会朦胧?还是她流泪了……
如果可以不顾一切,该有多好。唐悦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她甚至还没有做就已经知道,但她想到了在很多年前有一个人站在明亮的地方对她道:“跟我回家。”
跟我回家,大哥,我也想带你回家。
他是她的兄长,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这种深厚的感情永远没有任何事能代替。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头上的珠冠,将珠冠捧在手心里,一滴泪水落下,滴在了洁白圆润的珍珠上。泪水慢慢顺着珍珠留下来,悲伤弥漫在唐悦的心头。
喜娘刚要推门,却不防门霍地打开。一身吉服的唐悦站在面前,面容平静,脸上却泪痕未干。
“你……”
她一把扯下腰间喜结,递到喜娘手中,“替我对他说,等我!”
喜娘还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一花,那个窈窕的红影已去得远了……
这时里面的小侍女才追出来,手中还捧着精致的珠冠,正与还愣在原地的喜娘撞在一起,手中的珠冠顿时摔了,孤零零地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下去。
珠链竟摔断了,珍珠滚了一地。覆水难收。
唐悦未曾想到,居然有人在商家大门外等着她。
她看见轩辕迟迟的时候,她正坐在轿子里,微笑着看她。
轩辕迟迟很快看清了唐悦的容貌,似乎吃了一惊,面上的神情也不知是妒还是怨,慢慢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
“当然,为了你大哥,你一定会来。”
“字条是你送的?”
“字条?”轩辕迟迟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道,“看来有人和我一般想念你呢!”
唐悦道:“你们为何要让我大哥去比试?”
轩辕迟迟娇笑道:“他既在拜月教中,你何苦还当他是正道人士,出战有何不对……”
在苍白的薄雾中,唐悦的眼睛还是亮得惊人,她慢慢地冷笑,“难道拜月教中已无人可与正道高手一战?”
轩辕迟迟面上虽笑得很开心,但从看见唐悦如今的样貌开始,她的笑容就不那么畅快了,她道:“唐姑娘,你难道没有想过,可能是有人故意在令你生气,以便在暗中破坏这婚事……”
唐悦没有说话,但她眼中有一种无声的、压抑的愤怒,却比吐出任何一个句子都要令人心惊。她面上的红蝶,仿佛感染了她眼中的怒火,越发艳丽,美丽得撼人心魄。
被这目光瞧着的轩辕迟迟也不免垂下头来,道:“唐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悦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缠着我?”
轩辕迟迟抬起头来,吐气如兰,“这你就不要问了,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唐悦微闭上眼,她已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这些人不是不讲道理,他们的权势就是道理,这道理岂不是天底下最蛮横的,也是最有用的。
苏梦枕早已料到唐悦会来,只是没想到她会跟着轩辕迟迟一起来。这位娇滴滴的拜月圣主,到底在耍什么心机,为何一而再地引唐悦出来。待看清那张已焕发生机的面孔,苏梦枕心念一动,终究只是对着唐悦从从容容地一笑。但凡成大事者,第一要诀便是忍。不论是对自己,对敌人,都一样残忍。
轩辕迟迟不动声色地在他和唐悦身上打了个转,暗地里有些佩服苏梦枕。这个男人,她向来只以为他不过心机深沉了些,如今看来倒真是小瞧了他。以他的才智武功和对权力的欲望,居然低眉顺眼给拜月教主当了二十年的孝子,而丝毫不露出半点野心,真可谓是个厉害的狠角色。要权?如今你已一人之下,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要教主之位?不,有名不如有实,大权在握何必在乎什么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