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马植,才知自己是弄错了,原来这些鹿鸣声音,大多数都是老练的猎手模仿鹿配偶的声音,以此来吸引真正的鹿出现,以供辽国贵人射猎。
这方法乍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却着实有效,不片刻已经赶出数百头鹿来,受惊的鹿群东奔西窜,却被辽国骑兵左一队右一队的包抄来去,渐渐赶到皇帝的御驾之前。
天祚皇帝或者轻佻不似人君,射几头鹿却还没什么问题,当下嗖嗖几箭射去,一头鹿应声倒地,随驾官兵齐声高呼万岁,喊声一阵阵的传了开去,远处的辽国官兵知道是皇帝射杀了鹿,也都跟着大呼万岁不止,十几万人的声音响彻天地,声势浩大之极。
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高强也颇受感染,一国以皇帝为首,终年进行这样的活动,对于保持尚武的风气无疑是大有好处的,倘若自己不知道辽国的灭亡为时不远,恐怕见到这样的景象,还会觉得辽国气象万千,武运长久呢。
却看这边,天祚皇帝射了几头鹿,在御营军将的万岁欢呼声中志得意满,颇觉意气风发。身为皇帝,心情好的时候,就想找些有功之臣来表示表示,于是圣旨一下,刚才呼出鹿来的猎人便被带到了御前。
高强这一看,不是别个,正是与自己一同北来的粘罕,看来女真族人善于狩猎,果然不错。
天祚帝见是个女真人,也有些意外,不过皇帝心情正佳,这点小事也不放在心上,着实夸奖了几句粘罕的“口技”,正在考虑要给予何等奖赏,旷野中忽然传出一声大吼,与适才的呦呦鹿鸣迥异。
“咦,这口技怎么玩出花样来,换了种呼法?”高强还没搞清楚状况,身边马植的脸已经惊的煞白,大声叫道:“有熊!护驾,护驾!”
只见离天祚帝只百步之遥,一处草甸中忽然有一只黑影人立而起,正是一头壮大的黑熊!这熊多半是还在冬眠,被辽人狩猎的大动静吵的睡不着,带着愤怒的起床气出来看个究竟,空气中弥漫着的鹿血腥味,让它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天祚帝的一边。
天祚帝身边本是护卫森严,此刻却有些松懈,只因皇帝顾着射鹿,其余官兵顾着赶鹿,队伍已经散了开去,百步之内不过百余骑而已。
这熊刚从冬眠中醒来,正觉得饥肠辘辘,闻到了鹿血腥气,便知附近有美食,欣然前往,不料却被宣告为不受欢迎——天祚帝射鹿射顺了手,见到这么个大家伙忽然出现,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一箭射了过去。
要说辽国皇帝的箭术,在这一刻看来还是颇为值得称道的,起码准头可以,百步穿杨虽然未必,百步穿熊耳还是有些看头——这一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这熊的耳朵,只是力道甚弱,一支长箭吊在熊的耳朵上,晃悠晃悠的颇有些冷幽默的味道。
只是这熊的幽默感就很缺乏了,起码没有自我幽默的精神,耳朵上传来的疼痛顿时令它狂性大发,一眼认准了对自己射箭的那个浑身亮闪闪的人,以与其庞大身躯截然不相称的速度,闪电般向天祚帝冲了过去。
“护驾,护驾!”辽国官兵大声惊呼,奋力催马向这边赶来,羽箭漫空飞射,只是隔的远了,多数都落在了空处,即使几只射中的,也因为力道不足而未能致命。不过这样的伤势却令这熊负痛,更加狂暴起来,速度又再提升,只见它蓦地人立而起,向着天祚帝狂吼一声,伴随着声浪,更似乎有一股腥风直扑过来。
此时天祚帝本人是已经吓的腿软了,他的胯下坐骑与主人却心有灵犀得很,被这吼声一吓,居然也来了个腿软,前蹄一屈,这马竟然吓得跪了下来,把堂堂的辽国皇帝给扔到了地上,也扔在了离这只受伤的猛兽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
第七卷 燕云前篇 第三四章
眼看大辽皇帝毙命于一只暴熊掌下的可能性大增,此刻离这位皇帝最近的那一位,却是女真族的年轻勇士,完颜粘罕!
身当暴熊的扑击,粘罕正处在这大熊和天祚帝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粘罕合身一滚,身子匍匐在草原上,当旁人都以为他临阵脱逃之时,那急冲中的暴熊忽而狂叫一声,冲势骤然止住,跟着直起身子,又是一声凄厉的狂吼,震得四周的许多战马都噔噔倒退。
便在这般威势下,几十步外的高强却看的分明,那熊粗壮的身体上,不知怎的竟插入了一只长矛!这矛突兀而来,都没人看见是怎么出现的,但竟然插的极深,从身前一直透到后心,露出半个矛头来。
这一矛使得大熊受伤极重,脚掌踏地的力道已经不再强劲,而是变得虚浮飘忽起来,血液汩汩的向外流,脑袋更是晃来晃去,也不知是在寻找杀伤自己的敌人,还是根本失去了方向。
高强这时脑子是转的快的:“机不可失,要出风头就是现在!”他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刀,大呼“护驾”,催开胯下照夜玉狮子宝马,闪电般的冲了上去,那些辽国皇帝的随驾军士却大都因为胯下战马被那熊的威风所慑,一时脚软,不及赶上前去。
高强原本就是紧跟着天祚帝,此时可谓近水楼台,他的宝马又不同凡品,向着垂死的暴熊冲刺的势头一往无前,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连吓得手脚发软、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天祚帝。此时也大声叫了起来:“南朝使者。快快护驾!”只是声音像小鸡一样绵软无力,唯一可观之处就是那颤音还颇有点西洋美声唱法的味道。
后面的韩世忠等人见状却都大惊,垂死的猛兽更加凶猛,是每一个打过猎的人都知道的事,高强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上去,他那两下子又不是真个能提上筷子的,怎叫人不担心?只是担心也来不及。那宝马撒开脚步。几十步距离瞬息便至,韩世忠钢牙一咬,闪电般取出大弓,搭上狼牙利箭,飕地一箭射出,抢在高强之前直射中那熊的心窝。
这熊本已受了致命伤,此时强自支持,只是凭着一股子野性而已。韩世忠这一箭发自五十步外,箭力之强劲几可穿金透石,这熊哪里抵挡得住?又是仰天一声痛苦的嘶吼。只是这次的吼声已经微弱了许多,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
高强恰于此时拍马赶到。掌中宝刀迎风一晃,唰的一刀,所到之处如热刀切黄油一般,那熊硕大的头颅竟被一刀枭首!其实马上挥刀斩人,绝对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高强虽然是仗着宝刀锋快,一刀建功,其本身的马术和刀术也可说是颇有可观了。
只是毫厘之差,辽国御营的护驾军士才赶到这里,一群人将天祚帝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余人等刀枪齐下,登时将那熊的无头尸身斩得稀烂。
俄尔天祚帝被扶上马背,看来并无大恙,辽国军士齐声高呼万岁,马上不便跪拜,个个举起刀枪指向天空,又惊起一群野鹿。
皇帝虽然无恙,今日受惊不小,这猎是没什么兴致打的了,只观看了一会海东青在空中捕捉天鹅的雄姿,天祚帝耶律延喜便摆驾回营。
原来方才粘罕离皇帝最近,见这大熊从冬眠中被惊醒,又中箭受伤,其凶猛程度非一人之力可阻挡,恰好手边有支长矛,他便将那长矛一头插在土中,另一头高高挑起,一俟那熊冲上来,矛尖刺入熊的身体之后,当即用尽力气横里滚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黑熊的铁掌横扫。
高强扶起粘罕,见他身上无伤,问了方才的经过,口中不住惊叹,心里却很是遗憾:“这熊忒煞无用,怎么没把你给弄死呢?咱们私人恩怨是没有,不过你不死,我心烦,最多你死了,我难受一下好了……”
当天晚间,御帐中大排筵宴,辽国大小官员,各方使节,各族酋长,大凡有点脸面的都一体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