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上插着拂尘,一身素白的麻裳,脸上不施半点脂粉。当燕飞踏入本为大雄宝殿主堂的一刻,仰起俏脸来看燕飞,能摄魄勾魂的一对美眸,看得是那么深情和专注,便如久候爱郎幽会的美女,终盼到情人来会。
一丝温柔的笑意从紧抿的樱唇漾出来,轻轻道:“坐吧!”
假设尼惠晖一见燕飞,立时变成雌老虎般攻击他,燕飞反会心中舒服,因为理该如此。可是尼惠晖现在摆出的姿态,却令他糊涂起来,不知她要耍什么手段。
更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他肯定周围没有其他埋伏。弥勒教的四大金刚、竺雷音、妙音等人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尼惠晖有信心凭她一个人便可以收拾自己?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尼惠晖充满前所未有的诱人之貌,白麻袍柔软地覆盖她的肉体,却没法掩蔽反特别强调她能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线条。她表面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却偏最能勾起男性的七情六欲。
看似矛盾,却偏又是那般自然而然。
燕飞有点怀疑她正在施展某一种高明和不着痕迹的媚术,只要他道心稍有失守,对她生出男女之想,她会觑隙而入,置他于死地。
心佩并不在她身上。
瞧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燕飞感到失去了主动。
尼惠晖忽然皱起眉头,撒娇的轻嗔道:“惠晖叫你坐嘛!还呆头鸟般站那里干什么呢?”
她低沉却充满诱人磁力的声音在大堂回荡着,令燕飞仿如置身在幻景里,做任何事也不用负担后果。
燕飞心悬宋悲风的情况,暗叹一口气,缓缓移到她的方地席的边缘处,学她般盘膝坐下。
尼惠晖像个小女孩般赧然瞄他一眼,垂首喜孜孜的道:“终于盼到你来哩!人家有最要紧的事和你商量呢!”
燕飞心中唤娘,不但受不了她烟视媚行的情态,还完全摸不清她的手段,顿感落在下风。最大问题是虽明知她是心狠手辣、狡猾如狐的超级妖妇,可是此刻横看竖看,她仍只是个动人至极点的尤物,使他没法出手。
她究竟有何意图呢?自己不是她的杀夫仇人吗?
高彦失声道:“老刘你是说笑吧!只有在这个位置,敌人才会任我们鱼肉,你竟说什么都不做,岂非白来一趟。”
他们埋伏的丘陵,居高临下俯视与淮水交汇的河口,形势险胜,确难找另一处地方有此优越的地理形势。
卓狂生也焦急的道:“‘隐龙'起航哩!刘爷快考虑清楚,勿失良机。”
刘裕看着四艘赤龙战舟双双转入淮水,往东驶去,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道:“我不是不动手,更不会让高小子你空手而回,而是要等待更佳的时机。现在老郝方面军心稳固,队形完整,进退有序,我们如施突袭,只可以乱他阵脚,造成的破坏非常有限,逼他改变主意,往西逃亡,反令大小姐首当其冲,战个两败俱伤,岂是智者所为。”
卓狂生皱眉道:“但我们也将失去重创‘隐龙'的大好机会。”
刘裕摇头道:“不!机会仍在我们的掌握中,郝长亨已经中计入局,再没有别的选择,当他看到下游被北府水师截断,老屠的战船又从涡水顺流驶回来,会以为北府兵和我们联手对付他,而他的唯一逃路是立即掉头,不是去闯大小姐的一关,而是趁未被截断这处河口前,从支河逃走,那时,最佳的攻击时刻将出现,我们在两岸同时发动火攻,杀老郝一个措手不及,更显得我们用兵如神的威风。而我们所余无几的战船,则不用正面和他们交锋。如此划算的事,我们怎可以放过。”
接着迎上两人目光,微笑道:“只要郝长亨短期内回不了颖口,他买予姚兴的粮资势成我们囊中之物,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我们反攻边荒集的行动将可以全面展开。”
卓狂生和高彦都像首次认识他般呆看着他,他们想的是一时得失,比较起来,刘裕着眼的却是整个形势的发展。
高彦嗫嚅道:“那我的……我的……”
最后两艘赤龙战船驶经脚下的河口。
刘裕两手抓着他肩头,欣然道:“放心吧!我正是为你着想,方冒这个计算过的险。只有在两湖帮军心大乱,亡命逃窜的时候,你的英雄救美方行得通,否则即使烧掉‘隐龙',你的小美人仍可以跳上另—艘赤龙舟,溜之大吉。对吗?”
卓狂生吐出一口气,点头道:“我这部边荒的史书肯定愈来愈精采,高小子,你知不知道下面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高彦心神不定的问道:“叫什么鬼名字?”
卓狂生柔声道:“与新娘河成双成对,同一方向的河,当然该叫新郎河哩!难道将来说书先生说这段故事时,这条河那条河般让人听得糊涂吗?哈!新郎河!亏老子想得出来。”
尼惠晖此时的神态,便像和情郎款款谈心,秀目闪着诱人的亮光,声柔语软,轻轻道:“你不用担心宋悲风,我根本没有机会伤害他。他确是一等一的高手,且非常机智,引我们在边荒大兜了几个圈子,又利用边荒集独特的情况,令我们数次追失他,不过,心佩也如蝇附骥尾,令他终没法真正摆脱我们,直至他逃到这里来。”
燕飞仍摸不清她现在玩的把戏,皱眉道:“多谢佛娘坦诚相告,请问宋兄现在哪裏呢?”
尼惠晖道:“我再不是什么佛娘,弥勒教已烟消云散,你可以唤我作惠晖,又或晖姑娘,以前的佛娘再不存在。”
燕飞愈来愈糊涂,难道杀夫之仇竟这般一笔勾销?又或尼惠晖只在使手段?他真的弄不清楚。自己可否向她直问解救呼雷方的办法呢?尼惠晖又羞人答答地瞥他—眼,两边脸颊泛起红晕,不想入非非的男子肯定是铁石心肠,这若不是一种高明的媚术,打死燕飞也不相信。最厉害是她没有半点放荡或邪淫的意味,而一颦—笑,无不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