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医护室,”史密特说,“他要求见你。”
这个时间,监狱外那一大群小心谨慎的群众,正处在竖立于建筑物前方的数盏聚光灯的强光照射下,在人工的白天中,各自缩在睡袋或帐篷里。我必须迅速行动。我一进入接待区,史密特警察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没人知道。”警官说,“这次又是犯人杜弗里斯通知我们的。我们无法从监视器里看见事发经过。”
我们进入医护室。薛正躺在远处的阴暗角落,身旁站着一位护士。他一手拿着果汁,正用吸管慢慢地喝。另一只手则和病床栏杆铐在一起。他衣服下方有管线露出来。
“他情况如何?”我问。
“他会活下去。”护士说着,意识到自己失言,脸颊立刻涨得通红,“我们替他接上了心电图。情况到目前为止还可以。”
我坐在薛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然后抬头看看史密特和护士:“我们可以私下谈一会儿吗?”
“请便,”护士说,“我们才刚给了他一剂安眠药。”
他们走向房间较远的一端。我俯身向薛:“你还好吗?”
“如果跟你说的话,你大概不会相信。”
“喔,说来听听。”我说。
他往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听见。“我只是在看电视。那是一部有关如何制作糖果的纪录片。我觉得有点累,站起来想关电视。就在我按按钮前,电视内所有的光如同电力般全部射进我体内。我是说,我可以感受到那些东西就在血管内流动,那是怎么称呼来着,血丘?”
“血球。”
“没错,这些玩意。我恨这个词。你有没有看过《星际迷航》?里面的异形把每样东西的盐分都吸出来。我一直以为那玩意才应该称作血球。你一说那个词,听起来像你正在吃一颗柠檬……”
“薛,你刚刚讲到光。”
“喔,对。呃,那就好像我的体内开始沸腾,我的眼睛就要结冻。我试图呼喊,但牙齿绷得紧紧的。之后我在这里醒过来,感觉整个人好像被吸干了。”他抬头看我,“被一颗血球。”
“护士说你癫痫发作。你还记得其他事吗?”
“我记得当时在想什么,”薛说,“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
“死去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记得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在车上睡着的感觉吗?有人把你抱出来放在床上,当你早上醒来时,立刻知道自己又在家里了。我认为死亡应该像这样。”
“那也不错,”薛用深沉的声音说,“如果知道家长什么样子,感觉应该很不错。”
一小时前阅读的某句话,如碎片般滑入心头:天父的王国散落在世上各处,人们却看不见。
尽管我知道这不是好时机,尽管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为了薛。我弯下身体,让话语直接落入他的耳朵。“你在哪里读到的《多马福音》?”我小声说。
薛茫然地瞪着我。“多马?”他说完,眼皮立刻重重地阖上了。
开车离开监狱时,我耳边传来华尔特神父的声音:他在玩弄你。但刚才提到《多马福音》时,我并未在薛的眼睛内看见任何一丝虚假的闪光,而且他被注射了镇静剂,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假装什么,肯定难度颇高。
当犹太人遇见耶稣,发现他比一位天赋异禀的拉比还有力量时,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我无从想象。我一直以天主教徒的身份长大,并成为教士。我不记得自己曾在哪段时期否定耶稣就是弥赛亚。
然而,我知道某人曾经如此。
布鲁拉比并未拥有一座圣殿,因为圣殿被烧了。他在进行仪式的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办公室。他在早上八点之前抵达,发现我就站在上锁的办公室门外等候。
“哇,”他看见了前方的男人,一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狼狈教士,双手握着哈雷机车和《拿戈玛第经》。
“你不用急着一个晚上就把这本书还我。”
“为什么犹太人不相信耶稣是弥赛亚?”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这至少得花掉一杯半咖啡的时间,”布鲁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