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一切都是单调的颜色。空气潮湿,没有一丝风。她的头发像烟雾一样飘散在白色的床单上;她湿漉漉的脸庞闪着银光;当他握住她的腰时,她两眼瞪着他。
景澈抬起头看了眼自己濡湿的床单,扶额叹了口气。自从见过吴慬之后,她就夜夜都在他梦里折磨他——缠人的抓捏和摸弄。一个人的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呢?梦魇找上门来,撕裂他,死死地抓住他。据说,如果你饿极了,你就会开始吞食自己的心。或许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一骨碌坐起来,翻身下床,披上了晨袍。收拾干净后坐在地毯上,拿过床头柜上的一小盒金属箔剪成的星星,有金色的,也有银色的。拔出木塞,全部倒在手里把玩。
你的生日礼物。那日她站在他家门口,仰起脑袋,伸出双手,上面有着亮晶晶的玻璃罐,欣喜地望着他。在重新遇见她之前,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他从来没想要过,也从来没承认过。这盒星星陪伴了他七年,代替吴慬时刻让他想念她的一个小物件。
你要装作不认识我吗?那日她醉酒,抬手拉住他的衣角。他捏起一片星星,闭着眼,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他没法不承认从自己体内不断迸发出的欲望。
雨滴落在窗玻璃上,发出接吻般的声响。它很快便会离去,就像吴慬转身那样快。他想。他站在镜子前穿好西装,试图将她的身影驱除。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兴奋。他明白接踵而来的是什么:吴慬。她的声音。她的面孔。她的小动作。他系领带的手指微微停顿,探向滚动的喉结。她的一切都被他吞入腹中。
他又拿起桌上的星星,闻了闻。试图吸入她指尖留下的气味,可惜没有。只能默默收好,提起衣柜旁边的行李箱离开卧室。
奶奶。景澈看着周贤拉开覆盖在落地窗上厚厚的帘子,柳馨旎倚靠在沙发上,借着沙发旁的台灯看报纸。
怎么忽然要搬出去?她闻声把眼镜拿下,折起手里的报纸。
崔总。周贤停下手里的动作。
景澈淡淡嗯了一声,走到她身后。我之前的公寓还留着,刚好最近也要在这边待久一些,那边离医院近一些。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垂下眼,给她揉太阳穴。
老样子,你好不容易有空回家,也不多住几天。她闭上眼,顺着他的动作把头靠在沙发上。
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再回来陪您。景澈回H市后便拜访了刘梅,了解到吴慬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参加吴翼的婚礼,这才决定搬回大学时候住的房子。
没事,公司的事情比较重要,这么大的公司都交给你一个人打理,要是你爸妈还在的话……柳馨旎哀叹一声,又觉得大早上提这种伤心的事情并不合适,开始转移话题。今天曾家竹带着他大女儿来了一趟,曾绪媛,你还记得她吧?
有一些印象,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景澈只是专心给她放松,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感觉这孩子比以前更雅静了,反正你们也认识,要不找个时间,邀请她来咱们家吃饭?柳馨旎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周贤心里暗然,可惜景澈心里已经有人了。
奶奶,您答应过我的。接管公司前他就和柳馨旎约好,他会好好经营公司,但是不要催婚。
你都三十多了,我能不着急吗?周贤,你偷偷告诉奶奶,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但是人家嫌弃他老?
……
周贤很想吐槽:他这张脸可不显老,在医院那是出了名的好看。
景澈脑海里又浮现出不久前的梦境,梦里人的脸庞、触感、气味都如此鲜明。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周贤别多说,周贤拿过行李箱出去了。您已经给我安排好几场相亲了,还是别浪费我和对方的时间了。小刺猬。吴慬现在就像个小刺猬,碰见他就躲进壳里。哪怕是在梦里也不让他得逞。以前的吴慬见到他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会主动找他,喜欢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算了,你要是有心,早就把人带回家了,我也不逼你了。柳馨旎自觉在这件事上理亏,并不是担心他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只是担心未来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他。自从景澈父母在他刚满五岁时,意外车祸死亡,她虽忙于管理公司,也会尽可能抽空陪他,弥补双亲缺失的关心。好在他有好好长大,就是性子有些冷淡。
他抬手看了看表。谢谢奶奶,我改日再来看您。
老人朝他笑了笑,便继续拿起报纸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