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应该不是问题吧?”
“唉,八重如今虽然身份卑贱,但昔日毕竟也曾是个富商千金,原本并不是个妓女或村姑嘛。”
“或许吧。不过,我想到的是,八重大概才失足不久。吉兵卫再怎么古怪,毕竟也是个客栈老板,要对自己客栈雇请的饭盛女下手,也不会找个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女人。”
“说得也是。”
“话说回来。阿银,须磨屋在七年前就倒闭了。之后过了三年,八重她娘才过世,所以她是四年前才开始一个人过活的。当时她遵守她娘的遗志,没有当流莺。另外,她也没离开过江户,所以,应该是到了品川才成为饭盛女的吧?”
“所以她刚成为那种女人?”
“应该是。毕竟这里是东海道的第一个驿站呀。”
“那么,八重是从柳屋开始的?”
“有可能。姑且不论她当时是否仍为完璧之身,但想必是来到这儿才开始接客的。吉兵卫大概是在决定雇用八重时,就注意到她了。”
“照这么说,表面上是让她到客栈来当饭盛女,事实上则包养了八重,是吗?”
“那还用说。”又市继续说道,“吉兵卫既然因看上八重而雇用她,当然不希望其他男人碰她。所以,八重的恩客应该只有吉兵卫一个。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但阿银呀,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担心她呀。八重现在很幸福,但若你从那个名叫阿文的女人那儿听到的消息当真,事情可就严重了。”又市一脸严肃地望着阿银。
“若阿文所言属实——”
“那个人——”
“阿文绝对没说谎。”阿银有点生气地说,“阿文说的都是真的。她可曾下过地狱呢,经历过超乎咱们想象的事。只是,她知道的也只限于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至于到底是否属实,恐怕难以判断。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那你认为呢?”又市弯腰问道,“吉兵卫这个人——”
“应该就像阿文说的吧,这种事他应该做不出来。”
“可是咱们没证据呀。”
“咱们不就是专程来找证据的吗?”
“所以啊。”又市腰弯得更低,继续说道,“找证据需要点时间。不过,距离婚礼只剩下三天,我要讲的就是,时日无多。如果吉兵卫那家伙的为人果真如阿文所言,想必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但麻烦在于,我们不能还未确定真伪就把事情告诉即将过门的新娘,对吧?”
“又市,这件事即便是真的,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你。因为大家是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种人的。所以如果没人相信,你再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力气,只会惹人厌而已,不是吗?”
“你这说法也对。如果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说,眼睁睁看着她过门?当然,姑且不论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谨慎一点,最好的方法还是——由我来挑拨双方,让这场婚事告吹。”
又市这个人,虽然外表作僧侣打扮,是个撒符纸的御行,其实是个靠与生俱来的三寸不烂之舌吃饭的混混,靠一张嘴招摇撞骗,是个名副其实的诈术师。特别是挑拨离间、让夫妻离异更是他的拿手好戏。要他出马对女人说几句甜言蜜语,让她悔婚,可说易如反掌。
“等她嫁过去就太迟了,所以,我们必须在完婚之前把这件事情办妥。这其实挺简单的,甚至不必设什么计谋圈套——”
“这招可行不通。”
阿银说道。
“为什么行不通?”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孩子是无辜的呀。好不容易怀了胎,逼她把孩子打掉未免太不人道了吧?咱们不能让她一个女人家孤零零地流落街头,背着孩子接客。这点道理又市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呀。”
阿银说完,歪起细长的脖颈盯着又市瞧。
又市则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
“阿银呀,照你这么说,这问题根本不可能解决,我看咱们干脆就别插手了。我一开始不就讲过吗,这件事就随它去吧。”
“又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这件事没什么好犹豫的。”阿银斩钉截铁地说,“咱们当然要保障八重的幸福,否则岂不辜负阿文之托。这不是你这骗徒发挥神通本领的大好机会吗?”
说到这里,巡回艺伎以更严厉的语气继续说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手双方誓不两立——这不是连最差劲的剧本或酒馆小二都懂的道理吗?而能变不可能为可能的,就只有你这骗徒的能耐了。因此我才砸下大笔银两找你来帮忙。拿多少钱就干多少事吧。”
“你还真是啰唆呀,也不知道爱耍嘴皮子的是谁。”
又市一面抱怨,一面熟练地把棉布缠到头上。然后,他拿起身旁的偈箱往脖子上一挂,大剌剌地站了起来。
“上哪儿去?”
“我先去附近做点生意再回来。幸好那谜题先生还没到。无论如何,咱们若要设圈套,当然得先做点准备。我先去和檀那寺的人打声招呼,在那附近绕一圈,撒撒这种灵验的符纸祈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