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庆道:“刘将军在前线与朝廷军队作战多日,不知对胜负有何预料?”
刘悟沉吟道:“官军势大,田弘正、李愬、李光颜皆世之名将,平卢迟早必败。”
吴元庆点头道:“这就是了。刘将军既明形势,如何却不明自己处境?如今李师道已经到了败亡之时,却仍倒行逆施,纵然李师道听你辩解,不再杀你,待兵败之日,你却又如何能逃一死?如今天子只是要诛李师道一人,刘将军何不反戈一击,将功赎罪,不但得保领,且可安享荣华富贵,将军更有何疑?”
刘悟道:“可是李师空昔日对我不错,我焉能背叛他?他虽对我不仁,我又岂能对他不义?我若叛他,岂不成了不忠不义之人?”
吴元庆哈哈大笑,说道:“将军差矣,何为忠?何为义?忠于皇上方是忠,李师道乃是叛贼,你忠于他,乃是国家叛逆,又还谈什么忠字?明大形,知大势,全友情,爱属下,是为义,你只顾个人忠心,却带着朋友下属一起自蹈死地,还说什么义?”
………【刘悟】………
刘悟一凛,心想,不错,李师道这样的人,我何必忠心于他?忠心于他,就是背叛朝廷,背叛他却是忠于朝廷,李师道又岂能大得过朝廷?心意已决,说道:“张将军,请你立时召集众将议事。”
张暹大声道:“是。”转身走了出去。又派人去擒杀了两名使者。
原来吴元庆当初之意,乃是叫李师道杀了刘悟,自毁长城,后来一想,若能策反刘悟,岂不是更好?因此急忙赶来阻止了张暹杀刘悟。
不久众将齐集,聚于阳谷营东阔地,刘悟骑马缓缓而至。
夜色已浓,刘悟坐帐下,重兵把守,严加防备。随后,拿出李师道手令给众将观看,众将看了,有些义愤填膺,大声喝骂。有此沉默不语,无一言。
刘悟声色俱厉道:“悟与公等不顾死亡以抗官军,诚无负于司空。今李师空听信谗言,派人来杀我。如果我死,你们随后也会被杀。当今天子兵围攻淄青,声明只杀李师道一人。如今我军形势日渐窘迫,我等为什么要随他一同被灭族!现在,我欲与诸公卷旗束甲,还入郓州,奉行天子之命,杀李师道,不仅可免我等危亡,富贵亦可图也。诸公以为何如?”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兵马使赵垂棘站在诸将前头,沉默很久,说道:“不知此事能否成功?”
刘悟应声骂道:“难道你要与李师道同谋吗?”即命斩。
须臾,刀斧手早呈上了赵垂棘级来。
众将见赵垂棘不过问了一句,便身异处,都不禁心中一寒,谁也不敢说话。沉默良久,刘悟见既无人响应,亦无人反对,焦躁起来。
张暹叫道:“李师空倒行逆施,败亡有日,众位更有何疑?我张暹誓死跟随都头大人,杀入郓州,擒杀李师道。原跟随都头的,请站到前面来。”说着自己先跨步向前,站在了刘悟身后。跟着又有数人站到了刘悟身后,其余众将却仍是犹疑不定,有些举步欲行,却又迈不出步子,此事关系实在太大,是死是活,全在这一步,可是到底什么是死,什么是活,却谁也说不定。有些已经站到前面去的,见众将不动,便又想走回来,却又不敢。
忽然,一个高高大大的将领站起身来,说道:“此是灭门之罪,都头大人,小将家中尚有父母,恕不能奉陪!”说着转身便走。
刘悟大怒,喝道:“丁阳,你欲造反吗?”
丁阳道:“欲造反的乃是都头,小将不敢当此重罪。”
刘悟喝道:“给我拿下。”
登时便有十多名侍卫围了上去,丁阳道:“都头大人,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一不告,二不反对,你何故还要与我为难?”
刘悟道:“你倒说得好听。今日我若放你走,这里众兄弟的性命只怕难保。你既然不愿参加,不愿连累家人,你便自刎罢,你死之后,你家人自有人照料。”
丁阳喝道:“刘悟,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我怕了你吗?好,你们上来吧。”忽然身子一闪,夺下了一名侍卫手中长剑,长剑圈转,当当当数声响过,众侍卫手中武器竟全部被他击落在了地上。
丁阳拱拱手,道:“告辞。”
吴元庆心想,若有一人走掉,今日之事便风流云散,再也难以成功,人影一闪,已经拦在了丁阳面前。说道:“丁将军慢走,这里众将身家性命可不是玩的。你还是先留下,待我们抓住李师道之后,再放了你罢。”
丁阳喝道:“你是谁?你叫我留下我就留下吗?好,我倒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长剑晃处,刺向吴元庆面门。
吴元庆忽然向前一冲,人已经到了丁阳胸口,丁阳手中剑却到了吴元庆背后,他正要回剑向吴元庆刺去,忽然胸口一麻,吴元庆又已经站在了原地,丁阳手中剑仍高高举起,**道被封,却再也动弹不得。
刘悟喝道:“给我杀了!”
一个侍卫手起剑落,只见一腔鲜血狂喷而出,丁阳的头颅已经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