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由冯道成牵头,应三川进了宫,褚辉顺理成章顶上去,彻夜不休地开始查这些搜刮回来的账册等。
奈何账册做得太漂亮,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漏洞。李开源被停职缩在府里,对此胸有成竹。他的确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所有的账目时常检查盘算,他的假账都记在心里,连誊抄也不敢有。
褚辉把账册送了一些去长宁王府,闵疏翻过,说:“太干净了。根本没有差错。”
梁长宁放缓语气:“查不出来不要着急,慢慢来。”
褚辉靠在窗边喝茶,暮秋端了几碟子茶点,他捏了块在手里,边吃边看窗外的景色。
“种的茉莉?太香了,冲鼻子。”褚辉有些嫌弃,抬手关了窗。
梁长宁说:“闵疏种的,我不爱花。”
闵疏这才从账册中抬首,对褚辉一笑:“花房送来的,说是安神。”
闵疏和褚辉只见过一次,就是几个月前在远东楼那夜的宴席上,梁长宁杀了候保,褚辉脸色都没变。
梁长宁和褚辉是故交,只是见得少。褚辉比闵疏更了解朝堂中人的性格偏好,他见闵疏皱眉翻账本,说:“李开源做事圆滑,不好找漏子,你得费点眼睛。”
褚辉猜出闵疏和梁长宁的皮肉关系,怕闵疏尴尬,故而没寒暄旧事,只当是远东楼之事已经忘了。
闵疏却毫不在意,微微颔首说:“一别多日再见褚大人,先前没猜到褚大人年少有为,已经是镇抚使。”
“我算什么大官,上头还有个指挥佥事应三川踩着呢。”褚辉笑起来,说:“这账册我只能带出来两日,冯道成在镇抚司衙门盯着查账,今日他轮休去了。”
闵疏合上账册,把算盘拂开,说:“这账是假的,没什么可查。褚大人今日就能带回去了。”
褚辉问:“北镇抚司上下和户部主事们算得热火朝天,这账簿难不成就废了?”
“账簿废了,但过手的人还在。”闵疏手指叩在算盘上,说:“太过完美,反而不够真实,历朝历代再严密的审核机构都会出小纰漏,所以有时候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李开源把账目做得滴水不漏,倒给了机会叫咱们去挑拨一二,好撺掇皇上下旨全部重查。”
闵疏思绪片刻,突然说:“我要看田地的粮食税收,褚大人,户部主管全国几大粮仓的出入库审批,这该是要记录在册的,如果李开源作假了上仓数目,那能把册子带出来给我看吗?”
褚辉看了眼梁长宁,见他神色无异,站起来说:“可以,我现在就叫人给你调来。”
他转头就出了门,打马回了镇抚衙门。
梁长宁任由闵疏安排命令,又由着他让张俭去请陈聪,没有说他逾矩。
梁长宁觉得这几日冷得慌,像是倒春寒。他叫人把暖炉又放回房里,才问闵疏:“你是想和陈聪对账?”
梁长宁猜中了闵疏的心思,闵疏颔首,说:“李开源的账簿能作假,但陈聪这个前任暨南布政史可做不了假。咱们查不出来国库的亏空,总能查出粮仓入库的真实数目。我听闻陈聪万事亲力亲为,每年的述职奏折都是誊抄两份保存,他一定记得暨南上交的公粮数目。”
李开源没想到陈聪能从暨南活着出来,当初断桥是工部下的手,塌房没搞死陈聪,反倒叫梁长宁得了这个贤才。账册和人两厢一比对,数目立刻就清楚明了。
果不其然,陈聪连零头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前年是朝廷派司礼监的公公来收的秋粮,合上仓三百五十七万石,田地税钞七十二万锭。前年也是秋粮,收了两茬,第一茬是一百五十万石,后来说增加税收,又收了一百四十二万石。百姓家里都没有余粮,我就做主从囤积的粮仓中提了一半出来补,补的这批稻米是本来打算做留种的。”陈聪想了想,神态认真:“我本来担心会耽搁春种,没想到去年气候好,全年多雨,也没有闹灾害,于是收成非常好!朝廷又说塞北吃紧,我想着匈铎不好打,将士们粮草不够,咱们自己裤腰带勒紧点不要紧,树皮草根糠咽菜都能顶一阵子,不能叫塞北的汉子们饿肚子。百姓们也懂事,于是就又交了四百二十万石。田地税约九十三万锭。”
褚辉没忍住,砸了下桌面:“去年四百二十万石!李开源就写了两百万石,他吞了一半有余!”
陈聪知道朝廷贪墨,但没想到如此严重,他一惊,说:“他只写了两百万石?!”
褚辉把账簿扔给他,冷哼一声:“我现在就回去提审户部主事。务必追赃下去!”
“查不了。”闵疏看着他,冷静地说:“陈大人如今还不到露面的时候,他不能上堂作证。”
第70章这是要跑路的倒数第几章我数不清
闵疏拨弄算盘,梁长宁沉默着想了须臾:“那就从郑思案入手。”
闵疏不为之所动:“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郑思本是吏部郎中,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文沉的人,后来发现其实不是。吏部管理官员稽查,他曾被查出买卖官职,还牵连到了文沉和王爷,只是最后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梁长宁说:“谁敢说郑思与李开源没有金钱往来?买卖官员是一本万利,李开源会放过?”
褚辉一点就透,即刻回了镇抚司衙门,不出两日,他就将郑思案提上进度,连同着卷宗和霉米案一同呈递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