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足为过。后来呢?”
斯朗旦增遇刺未果之后,联军加强了警戒,布努朗杰派出的三路刺客,一路在受盘查的时,与卫兵发生枪战,均被击毙;一路被抓获,两个刺客至死不招,一个刺客脖子上被捆上石头沉入布拉河,另一个被捆在柱子上当着森林里的敌军砍头示众。当那颗牛头般的头颅被砍下后,就在草地上乱滚,嘴里喊着:“英雄布努朗杰,英雄布努朗杰。”那声音大如宏钟,越过河面,越过草地,传向森林。
布努朗杰听到悲壮的喊声,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飞身上马,吼道:“是‘打生’(意为可以吃老虎的兵)的,都跟我上。”“打生”们跟在马后刚刚冲出森林,意外的情况发生了,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腾空而起,布努朗杰手中的明火枪发生了爆炸。受惊的战马惊恐万分,“打生”们看见自己的头变成了“黑乌鸦”。失控的战马四处狂奔,“驭……”黑不溜秋的布努朗杰收紧缰绳,试图使战马停止狂奔,战马的嘴根被勒紧的缰绳勒开了深深的裂口,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前蹄伴着仰天的嘶鸣声腾空而起,一个优美的造型几乎使他摔下马来。
河对岸的联军目睹了这一怪异的攻击场面,认为布努朗杰在耍什么花招,不敢轻举妄动,但越看越不对劲,越看越离谱,众指挥官纳闷:“有这么打仗的吗?”“这不是寺院跳神前,出来插科打诨的阿知然(小丑)吗?”人们仿佛走进了轻松的看跳神的圈子,将残酷战争随时死亡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当指挥官们清醒过来时,布努朗杰失控的军队已经撤离战场,联军顺利地推进到森林中,除了撤退的队伍留下零星的火堆和粪迹外,联军无疑扑了一个空,但毕竟还是一场没有伤亡的“胜利”。这一场有惊无险的进攻,使联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神和菩萨是站在他们的一边,被请来作法的喇嘛们告诉官兵,是作法的咒语感动闪电之神,这样才使布努朗杰的火药枪发生爆炸,造成群龙无首的溃败。
近六个月的僵持,双方的损失都很惨重,联军围歼布努朗杰的计划在冬季来临时化为了泡影。进入冬季,联军的补给线屡屡被布努朗杰的小股部队袭击。许多时候,联军在作战的同时不得不同严寒和饥饿作战,这样一来,联军的士气开始低落,各路土司带领的队伍,互相推诿掣肘,有的开始抢劫财物,奸污女人,这极大地激起了民愤。布努朗杰趁机抓住这一时机,大举进攻,将所斩敌人的首级悬挂于交通要口,丧失了斗志的联合部队伤亡惨重,在各自土司的带领下陆续撤退,神和菩萨又站在了布努朗杰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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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神娱“川腔”(1)
晚饭后山顶灰色的云朵渐渐地变暗,郑云龙正蹲在高坡上的沙棘林里拉屎,此时,他正憋足劲欲痛快地解决腹胀又拉不出大便的烦恼,一定是气候干燥和缺少蔬菜的缘故,许多战友连续几天拉不出来,医官不停地解释说:“这是水土不服和干燥产生的火结(便秘),喝一些用当地大黄泡的水就会缓解。”他抬头正好看见手下的几个战友在用长竹竿打尚在灌浆的核桃,他便蹲在原地大声骂道:“龟儿子,饿鬼变的,核桃还没有熟。”因骂声用力过猛,几天来停在腹中的排泄物哗地一下喷涌出来,“真痛快!足有牛屎那么大一摊。”他换了一个地方蹲下,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一骑快马踏着急促的蹄声扬起黄龙般的烟尘驶向大营。
天渐渐黑静,操场上吹向了集合号,郑云龙获知泽荣起乱,随曹山带领的两哨(连)人马星夜奔赴泽荣。他跟随部队沿金沙江毫无倦意地夜行一宿,八月的太阳火辣辣慢慢地悬在峡谷上空,灼热的太阳风紧贴江面时强时弱地吹刮着,将两岸稀疏而干瘪的仙人掌、金合欢和小叶黄荆灌丛烤得奄奄一息,正午时分,蒸笼般的峡谷使官兵们汗流浃背疲惫不堪,郑云龙强睁快要紧合的眼皮,面对波涛汹涌的金沙江,他恨不得跳入江里来一个透心地凉。
爱兵如子的曹山怜悯即将被“烤”干的部下,心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便下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这命令如七月间的雪水缓缓流进官兵的心里,纷纷寻找阴凉处休息,有人高呼:“曹统领万岁。”这话让曹山听见后,遭到了严厉的训斥。郑云龙困得无力睁眼去看被训者,只觉得人一累,困倦便成了最好的床铺,择了一片干燥的沙地倒下就睡。
曹山正用湿布在揩胸脯和腋下的汗水,看见疲惫困卧的士兵,突然想道:“这样的地形,要是遭到伏击,纵然有九子快枪来组织还击,伤亡都会很大。”便命令顾帮带抽出两什的人员加强警戒。刚刚入睡的郑云龙被王哨长叫醒,传达了曹山的命令,同他一样睡得昏昏然的战友,用蚊子般的骂声被郑云龙吆喝着走到指定位置放哨。郑云龙来到一个小水沟边,正好遇见表兄,他趴在地上将头和脸浸入水里,其余的士兵也仿效他那样,睡意和疲惫在凉水的刺激下有所缓解。他抬头望望地形,刀劈一样的悬崖上几乎没有植被,那些仙人掌上长出的能食的红黄色仙桃因无人采摘,全部被太阳晒裂了口,偶尔有长腿黑蜘蛛无意间光顾,拉出长长的丝,被风吹得随风荡漾,透出一种人迹罕至的荒凉。郑云龙对表哥说:“山羊都过不去的地方不会有伏兵,曹统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当统领的,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的手下五百多人的性命全捏在他手心里,他必须这样考虑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哦哟,真是三日不见,另当刮目相看啊,现在是以统领的口气在分析问题了呀,我说过,你保准有出息。”表哥的话里有褒也有贬。
他正想对表哥的揶揄进行辩解,蓦地,江对岸的山崖上扑腾起铺天盖地的黄色烟雾,石磨般大小的石头翻滚着急速投向江里,激起大大小小几十根带雾状水柱。“有情况”郑云龙扯起嗓门大喊一声,枪栓被拉得哗哗直响,酣睡中惊醒的官兵从黄尘飞沙中看见,一群群盘羊在弥漫不息的尘埃中前行,长短不一的羊蹄稳步而自信地嘲笑着对岸人马的空前虚惊。
19 神娱“川腔”(2)
官兵们在极度的惊慌中睡意全无,定睛仰望对面悬崖上三百多只迁徙的盘羊正朝南方移动,在近百丈笔直的峭壁上一条线似的排开,这是郑云龙同在场的所有人活到现在都没有看见过的壮观而惊心动魄的场面。一只只由浅棕色的生命组成的链条在他的视线里蠕动,“我的妈,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自问。突然想起在永庆巷清真寺耳房里,舅舅在合上《古兰经》后指着一副墙上的挂毯,说:“我们的祖辈就像挂毯上的人一样,一拨又一拨地穿越塔克拉玛干、奔走河西走廊、渡过黄河、翻越秦岭迁徙到各省。”就在挂毯上的人群还未淡出记忆之时,替羊担心的预见终于发生了,一只浅灰色的小盘羊在众人的视线中从悬崖坠落,小羊的坠落使所有的盘羊停止了前进,它们站在河对面的山崖上咩咩咩地叫成一片,整个河谷传递着它们充满悲泣的叫声,河对岸的官兵为迅速坠落的小盘羊捏了一把汗。
危急时刻,只见一只大盘羊不顾死亡的危险,躬着背伸直后腿在岩石上跳跃着朝小羊跌落的地方冲去。“小心,抓住仙人掌的根。”郑云龙情不自禁地喊道。看见如此激动的表弟,表兄马少成幽默地用手指了指他,说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引来众人的笑声。
思想高度集中在营救里的郑云龙不知笑声缘何而起,依然全神贯注地看着盘羊母子。眼看在距江面几米高小盘羊就要掉进水里的一刹那,郑云龙的心堵在了喉头,“完了,完了。”他闭上双眼等待扑通的声音出现。闭眼的一瞬间,奇迹出现了,小盘羊的一支腿卡在岩缝里,停止了坠落,它自救了,为自己挽回了一条幼小的生命。小盘羊的自救博得岸边众人的喝彩,“好险啊,小命保住了。”心脏要快蹦出来的郑云龙慢慢恢复了平静。羊妈妈站在距羊孩子二三米远的岩石上对着小羊直叫,小盘羊抽出卡在石缝里的腿,似乎想站起来,但两次都失败了,它侧卧在凸出的岩石上,那个岩石只能放完它的肚子,四只腿悬在空中。
“它受伤了。”郑云龙站在原地干着急。
羊妈妈两只前蹄不停地在岩石上翻刨着,昂起头咩咩地叫,像是在发出求救,又像是在鼓励小盘羊,声音充满了悲悯,同时,三百多头盘羊响应的叫声响彻河谷。片刻工夫小盘羊努力地站了起来,它三蹦两跳跳到了羊妈妈的身旁,羊妈妈仰头朝着同伴再次发出咩咩地叫声,其余的盘羊听见叫声后陆续向南行走。
“得救了。”郑云龙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头羊站在悬崖处听见郑云龙的喊叫声,转身警觉地张望了片刻,长长的胡须在风中飘动,棕色的眼睛不停地转动,仿佛在判断对岸的吼声会不会对羊群有伤害,数分钟的平静后,头羊回过头带头继续前进。幽默的表兄做着鬼脸看了看郑云龙又看了看战友们,说:“瞧郑云龙的那模样,那羊儿就跟他生的一样。”众人大笑。
郑云龙也觉得他是看《三国》流眼泪——替古人担忧。认为刚才的情不自禁像个女人,瞅瞅取笑他的战友,他难为情地笑了,这时,部队正与羊群平行同行。
随后的行军中,郑云龙怎么也无法忘记小羊自救的一幕,他觉得小羊的经历同他入藏的经历颇为相似,他在为带伤的小盘羊担心的同时,也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幻想自己今后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