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董,这是刚才那位先生的钱包。”司机将一个破旧的钱包递到阎士煊面前。
上面还沾着血,钱包很廉价,看着应该用了好几年,已经有些破损,支棱出几张零钱。
“爸,说不定里面有那位叔叔的身份信息。”阎忱知道他爸不会随便翻别人的钱包,但这会儿毕竟情况特殊。
阎士煊微微颔首,接过钱包,里面果真放着受害者的身份证,“林城。”
抽出身份证交给司机去替林城办理手续,一张照片随着阎士煊的动作掉落在地上。
阎忱弯腰捡起,那是一张全家福,妻子丈夫,年迈的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尚在襁褓中,被妻子抱着,另一个小男孩儿相貌清隽,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虽然衣着打扮土气,可阎忱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他自己长得好,几乎很少夸赞谁,觉得谁都没他帅,直到看见照片中的小孩儿。
全家福底下还有一张很小的寸照,应该是学校要求拍的证件照,照片中的男生赫然就是全家福里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儿,只是长大不少。
“怎么长黑了?”阎忱有点惋惜,嘀咕着对方应该比自己年纪小,小学六年级左右,
阎士煊瞥见阎忱捡起来的照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替林城垫付了医药费,丁婉茹的电话正好打过来,问他们怎么还没有回去,阎士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过,赶紧带着阎忱回家。
后来林城见义勇为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阎士煊也由此得知,林城没有挺过去,再后来,林城重病的妻子跳楼一事也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报纸争相报道,阎士煊没把这事儿告诉阎忱,阎忱还是个孩子,起初还会关心一下,没过几天注意力就被朋友吸引走了。
让阎士煊打定主意资助林漳,还是因为一个饭局,席间有位做媒体方面的老板,感慨了一句,人家爹妈相继去世,也没能把那小孩儿打倒,中考考了本地第一名,再看看自家那混账玩意儿,好吃好喝供着,念书还要他老子捐楼才有学校收。
有人好奇问了一嘴:“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见义勇为去世的林城他儿子呗。”老板端起酒杯喝下一口,“那小孩儿也是可怜,起初我这边派了人过去采访,但去的人太多了,那些想要噱头的记者,故意问人家一些尖锐的问题,我那两个员工没忍心,拍了几张照片,采访了一下附近的邻居就回来了。”
“我昨儿听他们说,那些人还守在那儿呢,小孩儿考了第一名,又有内容可以报道,博人眼球了。”
“这不是吃人血馒头吗?也不怕遭报应。”一位老板听得眉头直皱。
“可不是,不过那小孩儿也是倔,谁的资助都没要,还有好心人想要领养他和他弟弟,他也没答应,估摸着是不打算读了,可惜啊,这么好的成绩,这心性要是好好培养,以后肯定不是池中之物。”做媒体的老板感慨道。
饭局结束后,阎士煊闭着眼睛坐在后座上,他喝了酒,有点微醺。
“阎董,您没事吧?”秘书关切道。
阎士煊抬抬手,“没事。”
沉默一会儿,他开口对秘书嘱咐道:“你去查一下那位林城先生的儿子。”
秘书怔忡,刚才席间那几位老板交谈,他也听见了,以为阎士煊起了恻隐之心,“好的。”
几天后,阎士煊把阎忱叫到书房。
“你还记得那位见义勇为的林叔叔吗?”
阎忱歪了歪头,思索几秒,“记得。”
他开心地露出笑容,“林叔叔出院了吗?”
阎士煊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去世了。”
阎忱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虽然那位林叔叔于他而言是个陌生人,他只知道对方的姓名,可他一想到那张全家福,想到那个清隽的男孩儿没了父亲,他就难过极了。
阎士煊知道自己的儿子生性善良,他站起身走到阎忱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记得那张证件照上的男孩儿吗?”
“记得。”阎忱的情绪不大高。
“他叫林漳,比你小四个月。”阎士煊说。
“什么?他只比我小四个月。”阎忱不可置信,林漳明明看着那样瘦小,怎么可能和他同龄。
“嗯,他很刻苦,学习成绩很好,中考是他们当地第一名,不过他可能要辍学了。”阎士煊的话音刚落,阎忱就惊讶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啊?”脱口而出后,阎忱骤然记起林漳的父亲去世了,他失落地垂下眼睫,“他妈妈不阻止他吗?”
阎士煊摸摸阎忱的脑袋,说:“他母亲患有尿毒症,一直在治疗,得知他父亲意外去世后,跳楼自杀了。”
嗡嗡嗡,阎忱有些耳鸣,他不是没看过类似的新闻,可那些新闻对他来说都太遥远,因为那次短暂的接触,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了什么叫“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而他就是那个住高楼的人,与林漳相比,他从前的那些烦恼,似乎根本无法称之为烦恼,他难以想象,和他一般大,甚至还要小他四个月的林漳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