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逢春!”
“我跟陛下是至交。陛下管我母亲叫姨母。你敢杀了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国法?”
贺兰逢春道:“我是军人,我只知军法。”
贺兰逢春素来做事狠辣,手下的将士但有忤逆,便是斩首。心情一不好,就是一顿鞭子乱抽,他哪是受得气的人,见这几人当众骂他,顿时下令将其斩首。可怜封回这七十多的老头子,还有王遵业兄弟这对芝兰玉树般的青年才俊,只骂了几声,手起刀落,瞬间就呜呼哀哉了。
那玉似的脖颈,到底是扛不住钢刀。
人头滚落。
贺兰逢春打量着众臣:“还有谁敢说话?我送他去和刚才这三位作伴。”
朝野万马齐喑。
一时间,只能听见不远处黄河的水涛声。
太后见封回、王氏兄弟已死,知道今日是无论如何不得保全了,冷笑一声,面如死灰道:“天下只有封叔念一个忠臣,而今都尽了。”
“罢也。”
她长叹一口气。
“诸公无耻之尤,我孙氏弗如远甚。我先行一步,我在地下等着你们。”
贺兰逢春再次下令,将太后和云钊双双投入黄河。孙氏大骂,云钊大哭,很快都卷入了滚滚洪流之中。哭声喊声一并淹没。
接着,杀张俨、许纥。
形势已经有些失控了,贺兰逢春登上祭台,道:“太后方才说,朝廷大事,皆坏在尔等手里,尔等承认与否?”
众臣一片跪下。
贺兰逢春厉声斥责道:“尔等位列公卿,食万民之膏禄,受天子之封赏,却不知体恤国情,匡扶社稷,只为谋一己之私利。天下丧乱,先帝暴崩,都是因为你们贪婪暴虐,不能辅弼所至。在列诸公,个个该杀!”
众臣听了这话,一窝蜂似的全吓炸了,纷纷磕头乞命,大声求饶。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见贺兰逢春脸色顿变,忽然一声令下,两支羯人骑兵突然从左右包抄过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贺兰逢春道:“你们若是像王遵业和封回那样,虽死,我也还敬你们有骨气。而今么,不过是一群无能的臭虫罢了。太后既说了要等诸公,我便送诸位下去和她相见。”
这些朝臣,都是跟随云郁来祭天的,手无寸铁,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眨眼之间,贺兰逢春的骑兵已经冲进群臣中,一刀下去,率先砍死了司空云钦。然后其他人也加入进来,开始不分姓名,纵马乱踏,照着在场的官员一个一个砍杀。
高阳王云雍,东平王云略、广陵王云悌等率先遇难。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的,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身首异处。一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求情,但是没人理会,有人逃跑,只跑了数步,便被场外的士兵砍杀。有人原地不动被乱刀砍死。鲜血溅起,尸体倒地,很快又被马蹄踏碎。满朝衣冠,顿化作鲜血涂地。百年风流,尽流入黄河。
这是一场屠杀。
不论善恶,不分好坏。被杀的人无力反抗,贺兰逢春占据了全部优势。他的士兵们在场中纵马驰骋,像在训练场上砍木桩一样,将这些文武百官全部屠尽。很快,尸体就铺了一地,马蹄踏碎的尸首,连四肢面目也分不清,血如长河。污黑的血流到黄河中,将大片河水都染成了鲜红。指挥杀人的是贺兰逢春的几个亲信大将,包括韩烈。这个二十来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青年,却绝不是什么善茬,此时化身成了夺命的阎王。
只有一人幸免于难。
是金紫光禄大夫,抚军将军云鸷。贺兰逢春数落朝臣的时候,唯他站了出来,朗声道:“我在朝中为官数十载,不该得的东西,一分未得。家居贫寒,衣无缯帛锦绣,住无豪宅奴仆。六镇叛乱我曾带兵出征,为朝廷立过功,太原王说的必不是我。”
贺兰逢春佯怒,让人将他给捆起来,直到屠杀开始,才笑盈盈吩咐士兵将他放了。那云鸷吓的是魂飞魄散,捡得一条命,赶紧笑容满面地来到贺兰逢春身边投诚,二人一起站在高台上,观赏杀人的盛景。
“这些人,以为凭他们,就能揣摩我的心思。简直愚蠢至极。”
贺兰逢春笑道:“不论他们顺不顺从,今日都必死无疑。”
“的确愚蠢。人若坏尚可救,唯蠢这个字,却是无药可救的。”云鸷面上笑呵呵的,实则心有余悸。
哪能不悸?
在场两千多文武,就他一人,刚刚逃过此劫,这会后背冷汗都下来了。
“我若刚才不急中生智,站了出来,太原王是否连我一起杀了?”云鸷望着面前这群惨叫、哀嚎,被杀戮的同僚。这些人,有的是他亲戚,有的是他平日交好的。不过云鸷这人素来冷心冷肺,面上温厚老实,内心从不与人深交。惨归惨,倒也没什么悲痛。
贺兰逢春笑呵呵:“你猜?”
“太原王的心思,我可不敢妄猜。”
贺兰逢春笑:“孔雀啊,你刚才不就猜中了吗?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个人聪明,猜中我的心思。”
云鸷字孔雀。
云鸷道:“卑职惭愧,不甚惶恐之至。”
贺兰逢春有些纳闷:“孔雀,你怎么知道我的计划?”
云鸷道:“我听说朝中有几个官员,太原王昨日给他们打了招呼,叮嘱他们,让他们今日告假,不要参与祭天。我心下纳闷。这几个人,我刚好认识,他们都和太原王有故交,是太原王在朝中仅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