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郁从宫人手中的托盘里取过一碗粥,用小勺子舀了,递到她嘴边来。
“这是用鸡汤煮的,你尝一尝香不香。”
阿福张嘴,就着他手,慢慢吃完了一小碗粥。
她身体还是虚弱。她感觉自己躺的够久了,但浑身仍提不起劲。吃完了粥,宫人捧来茶盏,云郁让她用茶水漱了漱口,又给她洗手擦脸,像个丫鬟似的服侍她换衣服。
阿福认得他这么久,他一直是很男儿气的,甚至有点贵族公子哥儿的骄矜。阿福从没见过他这般做小伏低的样子。他大概是因为愧疚,举止都透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阿福坐在床上,有些闷闷说:“我想洗澡。”
云郁哄她,说:“你身子还虚弱着,等过阵子好了再洗吧。这段日子用帕子擦一擦就好了。”
阿福说:“我想洗澡。”
云郁见劝不住,只得让宫人送了热水进来。
她不要人帮忙,自己撑着虚弱的身体下了床,坐到沐桶里,慢慢用帕子捞水,清洗自己的身体。她本来身体就还没恢复,热水里一泡,便感觉头晕,浑身虚的厉害。云郁在一旁看着,他想帮忙,她不让。云郁默了一会儿,也不强求,转身去吩咐人,把床上的被褥之类的换过,同时自己也转去帘幕后梳头,洗漱更衣去了,看那样子,今夜是要睡在这。
等他再露面时,已经换了一副容貌。长发披散,肤发洁净,身上穿着素色的单衣。他高个子,瘦得很,衣裳单薄,衣下空荡荡如同无物。衣袂当风,仿佛要逍遥登仙,微步凌波乘风归去。
阿福已经洗完澡了,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好像活过来了一点。她穿了衣裳,坐在镜子前,两个宫人在给她擦拭和梳弄头发,云郁正欲上前去陪伴,黄瑾突然进殿来,与他耳语几句——是皇后那边。云郁瞬间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悄悄去了。
他这段日子一直来无影去无踪的,阿福知道他朝事忙,也不想打扰他,只安安心心地躺下睡觉。
她睡了一会,感觉到床被有点动静,被子被人给掀开了。她其实精神不困,就是累,一下子就醒了。她睁开眼睛,正看到云郁坐在枕边,手掀开被子角,一条腿迈上了床,另一条腿还放在地上,是个正要上床躺下的姿势。她的眼睛看过来,目光和他对上,他大概是心虚了,动作不由地停了一下。迟疑了片刻,他还是厚着脸皮,轻轻地,将另一条腿也抬了床上来。
他侧身躺下,像条蚕虫似的,慢慢拱过来,贴近了她,伸出双手将她抱住。
阿福的肩膀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头藏进她的肩窝里,胸口紧紧挨着她。
她刚洗了澡,身上香香的,又在被子里睡的很暖和,他刚从外面回来的,夜风吹的皮肤冰凉。他用手,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
他手过处,她不自禁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有点怕他了。
她清醒了这几日,记忆渐渐的回来。
她想起了在地窖的那几日,暗无天日,饥渴、干渴,虫子、老鼠,和死亡无限的接近,度日如年,一寸一寸被痛苦和绝望啃噬的感觉。太可怕了。她连带着他也一同畏惧起来。她知道不是他的错,怪不了他,是他救了自己,但那七天七夜的折磨让她产生了本能的恐惧,一挨到他身体就害怕。她想起皇后说的那句话:“让我知道你碰了他,我剁掉你的手。”她深刻地体会到那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口头的威胁,而是真实会发生的事。
她不是英雄,她从来都是贪生怕死的。
她想快乐,她想跟喜欢的人在一块……但她不想受罪。
她不安地侧过头,竭力想避开他,双手在被中紧紧握成拳。她转过身背对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想逃避这种不好的心灵感受。
他察觉到她的心思,像只被遗弃的小羊羔一样,有些不安地从背后偎上去,紧紧抱着她的腰肢。
阿福浑身一激灵,像被钢针猛扎了一下,浑身都毛骨悚然起来。
“我身上脏。”
她有些讪讪地拒绝说:“你别碰。”
云郁没松手,只是脸埋在她肩窝处,低低地回说:“不嫌你。”
阿福想撵他走,却意识到自己睡的正是他的床。占着别人的床,还把主人撵走,好像又没道理。可是自己不睡在这,自己又能去哪呢?他手搂着她,让她无力挣脱,只能蜷缩在他怀中,浑身战栗地由着他轻抚自己的腰肢。
她瘦了很多。
原本身上还是有点肉的,抱着身子软乎乎,又有弹性,这会摸着全是骨头。
云郁说:“你现在跟朕一样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