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差前来,有何见教?”陶干见他不肯说出真情,乃道:“当今朝廷大臣,半皆张、武两党,狄大人削除奸佞,日前已将两人惩办。小人前来,正为白马寺之事,何故员外见外,尚不言明?岂不有负来意!”王毓书听了此事,不禁流下泪来,忙道:“非是老朽隐瞒,只因此事关着朝廷统制。若是走漏风声,性命难保。目下哪一个不是奸党的爪牙,犹恐冒充前来,探听虚实,以致未敢直言。其实老朽这冤枉,无处伸诉的了。”
说罢流泪不止。
陶干道:“员外且莫悲伤,这其中细情,俺俱已知悉,幸而令媳此时并未受污。”当时将马荣、乔太昨夜去访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道:“大人命我来此授意员外,请员外如此这般,大人定将此事办明,所有沉重,皆在大人身上。外面耳目众多,实是要紧,千万勿误。小人不能在此久待,回衙还有别的差遣。”
说毕,起身告辞而去。王毓书听毕,心下万分感激,虽然犹豫不决,不敢就行,复又想了一会道:“我家不幸出了此事,难得狄公为我出力,若再畏首畏尾,岂不是自取其辱么?”当时千恩万谢,将陶干送出大门之外,依议办事。
且说陶干回转城中,禀见狄公,各人在辕门伺候。到了下半天,忽然堂上人声鼎沸,有许多乡人,拥在大堂之上,狂喊伸冤。一个中年老者,执着一个鼓槌,在堂上乱敲不已。当时文武巡捕不知为何事,赶紧出来问道:“你这老人家有何冤抑事,为何带这许多人前来喊冤?明日堂期,可以呈递控状,此时谁人代你回禀?”那老者听了此言,抓着鼓槌,向巡捕拚命,说:“来击鼓鸣冤。”说是白马寺僧人,将他媳妇骗入寺内,现在死活存亡,全未知悉,特来请大人伸冤。狄公道:“白马寺乃怀义住持,是武后常临之地,岂得有此不法之事!他的犯词何在?”巡捕道:“小人向他索取,他说请大人升堂,方才呈递。不然就要轰进来了。”狄公假意怒道:“天下哪有这样事件?若果没有此事,本院定将这干人从重处治;若是怀义果真不法,本院也不怕他是敕赐僧人,也要依律问罪。既这原告如此,且传大堂伺候。”巡捕领命出来,招呼了一声,早见许多书差皂役,由外进来,在堂上两旁侍立。顷刻之间,暖阁门开,威武一声,狄公升堂公座,值日差在旁伺候。狄公问道:“且将击鼓人传来。”下面听了这句言语,如海潮相似,异口同声,八九十人,一齐跪下,口称大人伸冤。为首一个老者,穿着进
士的冠带,在案前跪下,身边取出呈子,两手递上。狄公展开看了一遍,与马荣回来说那看山门的和尚所说的话无异,然后问道:“你叫王毓书么?”老者道:“进士正是王毓书。”狄公道:“你呈上所控之人,可是实事么?怀义乃当今敕赐的住持,他既是修行之人,又是武后所封,岂不知天理国法?何故假传圣旨,到你家化缘,勒令你出五千两银子?又命你合家人庙烧香,将你媳妇骗入在里面,此是罪不容诛之事。若控不实,那个反坐的罪名,可是不轻、你且从实供来。”
王毓书听了此言,说道:“进士若有一句虚言,情甘加等问罪。只求大人不畏权势,此事定可明白。”说罢放声大哭。
不知狄公如何发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王进士击鼓鸣冤老奸妇受刀身死
却说狄公见王毓书说,大人如能不畏权贵,决可将此事明白,当时拍案怒道:“你虽不入仕途,也是科名之士,岂不知国家立官,为达民隐?本院莅任以来,凡事皆秉公评断,你何故出此不逊之言?且将你交巡捕看管,本院访明再核。若果不实,便将你重处!余人一律开释。”说罢拂袖退堂。所有那些百姓听见此事,无不切齿痛骂,说怀义这秃驴,平日干的事件,已是杀不胜杀,只因有关国体,朝廷大臣,无奈何他,近又将王毓书媳妇骗入里面,还敢假传圣旨,这样大罪还可容得么?
可惜这老人家,只控了一番,这狄公但问他是虚是实,那个意思,也不敢办,这岂非有心袒护么?你言我语,私下议论不了。
当时王毓书随巡捕而去,众农产见狄公如此发落,齐向王员外道:“员外在此,且耐心两日,若大人再不肯办,我们明日再来。”说罢,齐声而散。
你道狄公何故说这松懈的话,只因怀义党类甚多,就要今晚马荣、乔太两人事情办成,明日方可奏知武后,严加惩办,若此时在堂上过于决裂,满口要办怀义,设或有人与怀义一党,当时前去报信,走漏风声,反为不美。因此但将控告的原因,在堂上细问了一遍,使百姓知道,又见自己不肯替王毓书伸冤,
此乃他禁止人通报信息的意思。此时退堂之后,将控告收好,已是上灯时候。命陶干去喊马荣,说他二人已经前去,当晚也不安寝,专等马荣的回信。
谁知马荣与乔太早就吃了晚饭,出衙门,由原路向白马寺来。约至二鼓左右,已到面前。两人走的是熟路,直至寺口,依旧将山门轻轻一推,幸喜又未掩着。两人挨身进去,复又掩好,来至和尚房内。那个和尚见他又来,忙道:“昨晚你们几时出去?里面的事情,曾访明白?”马荣道:“全晓得了,但问你昨晚山门不关,是等那个道婆,昨日听得说今晚不回去,为何此时仍将山门开着?”和尚道:“英雄不知,她每日皆如此说法,到了次日,便自回去。因她那个庵中,也是个龌龊世界,所有的尼姑,把持京城中少年公子,不知坑害了多少。她每日回去,仍要办那些牵马打龙等事。今日巳正之后,方才出去,言定三更复来。英雄此时又来何干?”马荣道:“可真来么?”和尚道:“僧人岂敢说诳?”马荣当即说道:“你且在里面静坐,若山门外有什么声响,千万莫出来询问,切记切记!”
说毕,仍然与乔太出寺,在牌坊口站定。
看看天色尚早,复又在周围一带,游玩了一回,约至三鼓,月色已是当头,心下正是盼望,远远的见松林外面有团亮光,一闪一闪的。马荣招呼乔太道:“你看对面可是来了么?”乔太说:“这树枝挡住看不清楚,且待我前去看明白了。”当时捏着脚步,向松林内走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少年女子,提着个灯笼,照着那道婆前来。乔太赶忙出了树林,来至牌坊前面,低声向马荣道:“这贱货来是来了,你我在哪里动手?”
马荣道:“就在这山门前结果她姓命。”当时背着月光,倚着牌坊的柱子,掩住身躯。只听树林二人说道:“王道婆婆,你何以认知怀义?听说他与别人不同,浑身全瘫在身上,惟有那
件东西,如铁棍子相似,两下一来,便令人筋骨酥麻,可是真的么?你天天如此受用,可惜我未尝过这滋味,你哪一天也松松手,给点好处与我。每天送你来,便不许我进去,岂不令人想煞?不听这妙事,也就罢了,既然晓得,不能身入其境,你想可怪难受的。”王婆婆听了笑道:“你这臊货,每日两三个男人上下,还要得陇望蜀,想这神仙肉吃。可知他虽是如此,也要逢迎的人有那种本领,软在一处,瘫在一堆,方有趣味。
不然独脚戏唱得来,也无意味。”两人一头走着,嘴里只顾混说这邪话,不防着已到了牌坊前面。马荣将腰刀一举,蹿身出来,高声喝道:“老虔婆,做得好事,今日逢着俺了!”说着左右将头发揪住,随手一拖,早跌倒地下。那个少年女子正要叫喊,乔太早踢了一脚,将灯笼踢去,露出明晃晃钢刀,向着两人说道:“你们如喊叫一声,顷刻就送你的狗命。”
虔婆见是两个大汉,皆是手执钢刀,疑是劫路的贼盗,早已唬得魂不附体,当时说道:“大王饶命,我身边没有银钱,且放我进寺,定送钱财与你。”马荣两人也不开口,每人提着一人,直向松林而来。到了里面,“咕咚”摔下。乔太向马荣道:“大哥,我们就此开刀,先将她那个贱货剥下,究竟看她什么形象,就如此淫贱,然后挖出她心来,就挂在这树上,让鸟雀吃了吧。再将头割下,为那烈妇报仇。”马荣故意止住说道:“这不是怪她一人,总是怀义这狗头秃驴造的这淫孽。若是这虔婆肯将那地窖的暗门,何处是关键,何处是埋伏,何处是怀义淫秽的地方,共有几个所在,她能说明,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仍寻怀义算帐,与她二人无涉。”乔太听了此言,向着王婆婆说道:“你这虔婆可听见么?爷爷本欲结果你们的性命,这位大哥替你们讨情,饶你狗命,你还不赶快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