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来得很快。
崔建军只报后勤老张,毕竟这是人家管理的东西里掏出来的。
谁知老张不敢私下处理,只能报出纳,毕竟这可涉及到巨额现金了。
陈出纳知道了刘会计那顺风耳自然也知道了,一千八百块可不是小数目,要落出纳头上那得是多大的功劳?本着自个儿得不到功劳也不能让他独吞的原则,刘会计火速报蔡厂长……就这样一个拖一个的,厂里头两把交椅前后脚到了。
“怎么,这么点事还把书记给惊动了?小陈可真不会做事。”蔡厂长先打一耙。
“老蔡你不也来了吗,你这侄女婿消息倒是精通。”书记也不遑多让。
幺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哦,原来两个伯伯都不喜欢对方啊。
蔡厂长看着她眼熟,“小姑娘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幺妹老实说:“不记得了呀。”她连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饺子书记”都说忘就忘了,更何况是厂长伯伯,半年时间对三四岁的人类幼崽来说可是非常非常久啦。
崔建军忙说是见过的,就上次在后山的竹林里。
蔡厂长这才想起来,“莫非这钱也是你发现的?”
“是哒,在这儿呢!”她指着桌子腿儿让大家看,一点也不怯场。
厂长还没说啥,书记看到那斑驳不清的数字,忽然“哎呀”一声,把厂长叫出去说悄悄话了。
陈出纳和刘会计本就互相看不顺眼,阴阳怪气挤兑几句,一个说对方看管不力导致这么多的现金流落在外,一个说让他拿出账本来对,看这笔钱他记录在册没……于是,幺妹又发现,这两个叔叔也不喜欢对方啊。
她圆溜溜的眼睛,圆溜溜的身子和脑袋,大家不注意她都不行。
“哟,小姑娘,你谁家的呀?”
“小黄老师家哒!”她抱着妈妈胳膊,骄傲得不要不要的。
“你妈妈是老师,那你上学了没呀?”
“没有,等我有我姐姐那么大的时候才能上哦。”
众人大笑,又问她几岁,叫啥名字,都是些大人爱逗小孩的问题,可耳朵全都竖着听外面动静呢。
好在没多久,厂长和书记进来了,也不给大家揣测的时间,把除了会计和出纳以外的所有人赶回办公室,原来这是去年落马的老厂长贪污的。公安和检察院的把他家掘地三尺,最后找到的现金和别人交代的依然对不上。
赃款对不上,他老婆儿子就是重点审查对象,儿子好好的刑侦队公安也被撤职了,三天两头被传唤,就为了查这笔钱呢。他老婆想不开,天天来厂里闹呢,说都是这狗日的厂子害的,公公贪钱关她老公屁事?
书记和厂长没少被她堵,现在找到可不就能洗清他老公的冤屈了嘛?能不能复职不知道,只求别再来撒泼就成。
好家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谁能想到老厂长贪的钱居然就藏在他曾经的办公桌里?抽屉肯定早被人翻过几十次了,可桌子腿儿就在“敌人”的眼皮下安然无恙了一年多!
这钱它压根就是厂里的,按照厂里规定,帮找回巨额财产是大功,可奖励找回财产的百分之十,另外还有不少的生活物资。
崔家人高兴坏了,他们不关心这钱最后是进了厂里金库还是上缴国家,因为对他们都没损失。百分之十可就是一百八十块啦,快抵得上爷爷上一年的班啦!
更何况还奖励半扇猪肉,十斤清油呢!
蔡厂长摸着幺妹圆溜溜的脑袋感慨,“咱们全厂几千号员工找了一年的东西,就连检察院也找不到的东西,居然被你找到了……你说,你眼神再这么好下去,我们厂的奖励是不是都得被你领光了呀?”
上次也是大半扇猪肉,这两次加起来可就是一整头猪啦,厨房大师傅都说他买猪就是为她们服务的。
幺妹眼里只有红花花白油油的猪肉,其他都是过眼云烟,她只“嗯嗯嗯”的点头。
大人敷衍人会让人不舒服,小孩,尤其是三四岁的小孩敷衍人,大家都只会觉着好玩。
书记笑了笑,忽然问黄柔:“你是老师?在哪个学校?哪儿毕业的?”
黄柔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也不怵,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燕京大学中文系,在生产队教书,老蔡你看这不埋没人才嘛?”
蔡厂长也没想到她居然是燕大的,还是最出名的中文系,那可是出了几位大文豪的院系,就连中央领导人身边的秘书都是这专业的,“在生产队确实屈才了。”
要早几年毕业,她又是地道北京人,家里有关系,说不定跟着领导人出访和会谈的就是她了。
造化弄人啊。
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不独降临到她一个人身上。别人感慨可以,唯独本人不能附和,不然就是违反“两个凡是”。黄柔忙低着头说:“没有没有,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