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向云珠终是将嘴里的柿子咽下后,孟江南担忧得生气,语气又急又重:“小满你这是做什么!?非要急死我么!”
一直低着头不肯抬的向云珠此时缓缓抬起头来,满脸脏兮兮地看着孟江南,眼圈发红,红得厉害。
孟江南蓦地一怔。
“小嫂嫂……”向云珠用力一吸鼻子,眼泪在发红的眼眶里打转,“他要走了……”
她忽然道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又低头去看摊开在她面前的那幅话本子插图。
有泪滴落到那页插图上,晕湿了纸张。
孟江南又是一愣。
她张张嘴,显然想要说上些什么,可看着那插图之上将其晕湿的泪痕,她却又甚话都说不出来,只一言不发地坐在向云珠身旁,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是啊,嘉安说过,楼先生终究是会离开的。
如今嘉安心结已在慢慢解开,身子也在慢慢恢复,楼先生这一回离开,怕是……再不会有归期。
楼明澈确实是要离开。
从他第一次同向漠北道别时起,向漠北便知他与楼明澈之间,将会一直都在道别。
楼明澈今次之所以会在静江府久留,只是为了助向漠北自心中高墙走出,走向他与怀曦曾经共同追逐的梦湾。
这是他答应过怀曦的。
要救向漠北的身病,也要救他的心病。
如今,向漠北不仅前去秋试,更是一举中了解元,在棘闱之中的九日安然无恙,可见无论是他的心疾还是他的心病,后恢复得极好。
他已亲耳听到了向漠北名登桂榜的好消息,有他心病的良药孟江南以及热情似火的柳一志在他身旁,他这个真正的大夫已经“无用”,当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从未将任何一处地方当做家,他到的任何一个地方于他而言不过都是离开得或早或晚而已,这向宅于他而言亦然。
他此前并未定下离开之期是因为不确定向漠北的情况何时才能稳定,他而今定下离开之期,是在看着向漠北翘着腿弯着眉笑出轻轻笑出声的那一刻。
作为一个算不上称职的老师,楼明澈是高兴的更是欣慰的,因为无论他这个于这世上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学生始终有着与他并无血缘之亲的人来疼他爱他,哪怕他消失于这天地之间,他也是放心的。
他若是再久留不走的话,怕是就再也不想走了。
这人啊,是一种有依赖性的动物,一旦对某一个人某一处地方产生了依赖性,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向嘉安这小子虽说喜好伤人又伤己,可他的心始终都是柔软的善良的,许是这般,老天将这天底下的好人都放到了他的身旁来,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他身旁的人都爱他如初。
善良之人都会心怀温暖,嘉安小子怕是还未有自知,他的身旁,尽是温暖之人,他所在之处,其实都温暖得不得了,温暖得有如家一般。
他如今是有些依赖这温暖如家一般的地方了。
这不好。
他得离开。
楼明澈将离开之期定在了明日,过了霜降这日,吃个酒足饭饱,他便离开。
他与向漠北道这话时,恰巧被好奇向漠北新结交的朋友而来到前厅外的向云珠听到。
她以为这一个多月来不去想与楼明澈有关的任何事情她便放得下了,不想她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