佃户们都没有见过童家新来的少夫人,在夙县郊外庄子里也很少见到这样的美人,不知不觉就听了她的话。
唐见微带来的肉脯和葡萄酒都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佃户们虽然穷,但也算识货,知道这都是好东西,没想到这少夫人居然肯在他们身上花这种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不敢真的吃。
童少悬让他们别客气,尽管吃就是了:“先尝尝味道,以后我和夫人会经常来往田庄,你们要是喜欢的话以后还会再带来,我夫人做的食物可是远近闻名的好吃。”
这些佃户过得贫苦,一年到头下来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点荤腥,更不要说是酒楼里才能喝到的葡萄酒。
看到这些美味,心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出来。童少悬他们是见过的,既然东家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立即抓了肉脯用力撕咬。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类肉脯是用肉腌制烘制而成的肉干,口味重,而且口感比较硬,不太好咀嚼,不过配酒还是很好吃的。
没想到少夫人带来的肉脯居然和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咬下去便将肉脯撕开了,有肉脯的香却没有那么的硬和柴的口感,软却有咬劲儿,咸中带着甜味,肉香十足,甚至还有些粘牙。
佃户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脯,纷纷赞叹,少夫人手艺果然非凡。
唐见微笑着将几个小酒杯摆在桌上,亲自为他们倒酒:
“光是吃肉没有酒怎么行?来尝尝这葡萄酒。这可是徐大郎卖的葡萄酒,只有九门东才能喝得着的佳酿。”
听到“九门东”这三个字,佃户们难以置信:
“少夫人说的可是县里那贵得让人脱层皮的酒楼,九门东?”
唐见微点头称是。
“据说那葡萄酒可贵了,喝一杯够咱们干一个月!这酒我们真能喝?”
唐见微心道,这徐大郎的酒可真是个活招牌,以后还得上他那儿进:“我今日带酒来就是来款待诸位的,诸位这些年来想必十分劳苦。”
唐见微这话便是一个话头,抛出去之后且看这些佃户作何反应。
果然说到“十分劳苦”,佃户们方才还有些许激动的表情,如今都变得沉闷不已,似乎想到了一些痛苦的过往。
唐见微见自己的话起效了,立即顺着问下去:
“诸位是否有难言之隐?”
一开始还没有人敢开口,唐见微又劝他们喝了几杯酒之后,童少悬对他们说:
“今日我们来田庄,就是想要将田庄好好整饬一番,以后接到自己手中打理。大家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说,我们定会为你们做主!”
烈酒下肚,佃户们都有一些昏昏沉沉,胆子也壮了起来,平日里那些受的委屈不断往上翻涌,终于将心中苦楚全部倒了出来。
这沈管事不是人!就连他们那点点工钱都要剥削!
佃户们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手中的酒杯都差点给砸地上!
唐见微等的就是他们这番话!
有他们这话便好办了,唐见微让佃户们先回屋子里歇着,待他们走了之后,便差人将管事的叫来问话。
田庄上的管事叫沈五郎,今年正好五旬,在这儿为童家看田庄已经有八年。
沈五郎刚刚来田庄的时候,每年还能交上个几十两,可最近几年一年交的比一年少,宋桥也不是没有问过他,可他每回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宋桥,不是闹蝗灾,就是风不调雨不顺。
若是这一年气候特别好的话,他也能说得上理由,那便是地不好,不能与别家田庄比较。
虽说每一年减一点,但童家都不懂地里的事儿,到手的银子也还算过得去。
最重要的便是,田庄的管家最好是要相熟之人,沈五郎是童长廷的远房表亲,若要换人的话必定要去外面找人,说不定会有更多隐患,久而久之,田庄的事儿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如今沈五郎坐到了唐见微面前,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并没有会做假账的那种贼眉鼠眼的之态,问他任何和账目相关的问题,他也说得十分坦诚。
光看他诚恳的表情和语调,恐怕不会有人怀疑他会弄虚作假。
唐见微观察了他片刻之后,并没有锋芒毕露地直接与他正面交锋,反而露出了甜甜的笑意。谈话之中也尽是小娘子的纯真,仿佛她并不是过来查账,而是来向沈五郎学习请教的。
沈五郎被叫来的时候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派了什么厉害的角色过来要为难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娘子。
说着说着沈五郎也就放松了警惕。
唐见微问他收成之时,他早就将曾经跟童家家主说过的那些话翻来覆去背了个滚瓜烂熟,即便不看小抄也能将这八年来每一年的状况说个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唐见微笑着跟身边的童少悬说,“咱们夙县也够倒霉的,居然每年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灾害。可是沈管事,我在来的路上问了临近的田庄,人家的收成一直都很稳定,为何到了咱们家波动便如此厉害?而且是逐年递减?难道真的是我们家倒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