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杰捏造了你的死讯,陇海线如今一片混乱,革命军完全居于劣势,而你们恐怕也已经粮草不继了·再不和总统联络就算帮第十一师解了围,你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用我和姑姑的密电码发电报吧。”乔霏的声音有些倦,面对他怒气冲冲的指责·一句辩解也没有,反倒像是公事公办。
“总统派你来的么?”沈绍隽的心里有着压抑的怒气,怎么可以让她这样柔弱的女孩子深入险地?!
“不是,我自己偷跑来的,”乔霏淡淡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死了,又不相信你死了·便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语气中带着淡笑,似乎在说什么笑话一般,沈绍隽的心却锐利一抽,她不顾己身地来找他,换做寻常男人恐怕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了,可是他更多的却是怒气,气她莽撞·气她不把自己安危挂在心上,一路上兵荒马乱,世道有多艰险他是知道的·她一个长于闺阁中的大小姐,就算有亲随相护,这一路也未必太平,若她有个万一,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乔霏转身对梁叔四人说,又抬起头望着沈绍隽的副官,“劳烦你找个地方让他们歇会儿,再带我去打电报出去。”
副官望向沈绍隽,见他紧绷着下巴微微颔首·便放下心来带着乔霏几人出去了。
望着乔霏的背影,沈绍隽张口欲唤,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垂下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是知道乔霏的,他的妻子素来冷静镇定,行事缜密·根本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刁蛮千金,更不是行事不经大脑的俗妇,在他的世界里,她甚至曾经是自己的一盏明灯,是自己需要仰望崇拜的对象。
就是这样一个人,新婚之夜他还曾许诺要爱护她一生一世,可是今日他却对她恶言相向,虽然她不曾开口,但终究是伤了心罢。
“沈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直到走出门,没有了沈绍隽慑人的压迫感,谢英才反应过来,一开口便怒打抱不平,“小姐不顾一切地来找他,一路上历经多少艰险,他非但不感动,还发脾气,这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换做平日梁叔定会斥她一句,让她闭嘴,可今日就连梁叔都隐隐动了怒气,竟是任凭她说下去,心里还有些快意。乔霏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换做哪个男人都会将她呵护得如珠似宝。他是看着乔霏长大的,无论是卢林、戴国瑛还是乔绍曾,这些手握重权的男人,都从未对乔霏说过一句重话,沈绍隽一个少年得志的将军就仗着自己是乔霏的夫君,便能对她这般大呼小叫,他自然会为乔霏不值。
洪梅一向沉默,杨天凡却冷哼一声,“咱们这一遭还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
“这形容也太难听了,”谢英笑捶了他一记。
“小姐不必难过,”洪梅终于开口了,却难得带着一丝轻嘲,“沈将军既然安然无恙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否则见你那几日魂不守舍甚至心伤鲆的样子,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副官有些感慨地看了乔霏一眼,心里不免觉得内疚,对于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他们这些行伍之人一向是十分敬服的,心里也觉得沈绍隽方才怒斥有些过分了。
乔霏依旧面无表情,“这一路你们辛苦了,好好歇一晚,明天我们就回去。”
“好,早点回去好。”梁叔频频颔首,他们谁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讨人嫌。
副官找人安顿梁叔四人,乔霏则和他一起向乔星诃发去了求救电报,乔霏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旋即回过神来对副官笑了笑,“有劳了,带我去我那几个随从那儿吧。”
“呃,”副官顿了顿,一脸纠结地望着乔霏,“我送夫人回师座那里吧。”
“不必了,他忙我不好再给他添乱。”乔霏拒绝得有礼有节。
可是你们是夫妻啊,副官看着她沉静的模样,心想夫人被师座方才一顿痛骂,如今必定心生怨怼。
“夫人,师座最在乎的就是夫人,卑职跟随师座多年,他的性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夫人今天以身涉险,在我们寻常人眼中只有敬服之意,可是师座对夫人十分爱重,战场又是危险之地,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千金贸然闯入,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师座今生都不会饶恕自己的,所谓关心则乱,师座今日的话说的虽然重,却是没有恶意的。”
“你放心,我不会误会他的。”乔霏微微一笑,她是不会误会,但不代表她不会生气,虽然明白他的心思,可心底还是会不高兴的。
副官见她如此,明白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叹。
两人刚走没多远,就发现沈绍隽负手站在道旁,副官是极有眼色的,一望便知他是在等她,心中大喜,原本正愁怎么把夫人拐过去的,这会儿可不用担心了,当下对乔霏行了个礼,“夫人定有要事与师座说,卑职先行告退了。”说完便溜得比兔子还快。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沈绍隽踱到她身边。
“嗯,”乔霏轻轻应了一声,“围攻第十一师的是刘恩的部队么?”
沈绍隽点了点头。
“昨日战况如何?”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得不辨喜怒。
“刘军大败,被灭了一个师,正在等待援军。”沈绍隽皱眉。
“等的是万长山么?若万长山真的来了,第一师必然腹背受敌,到时候不但救不了第十一师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乔霏冷静地说。
“我赌的就是时间,我会尽快剿灭刘军在这里的残部,若能在万长山赶来之前与第十一师会师,就未必会败于万长山。”打战就像是赌博,很多时候拼的也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