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枝月怀疑自己眼花,居然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些腼腆和慌乱?
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同学在附近,决定再添一把柴,推动任务进展。
“咳,你听好了啊。”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
“我呢,对你有好感。我喜欢你。”
霎时间,窗外风声、广播音乐声和室外同学喧闹声如潮水褪去,岑格非的耳边在循环少女的最后一句话。
我,喜,欢,你。
句子拆开,每一个字在人们日常交谈中使用频率都不低。
按顺序组合到一起,爆发出不亚于核武器的威力,炸得岑格非向来冷静高速运转的大脑卡滞。
“说完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你要给点儿回应吗?”
“好吧,既然你今天不愿意继续给我讲题,那我先走了。”
徐枝月的身影转没于教室门外走廊,岑格非终于回过神来,倏地站起来。想到什么,又缓缓泄了追上去的勇气。
天边没有晚霞,乌云层层侵染。橘白的猫不知藏在了哪处。
岑格非回到开着门的宿舍,两个舍友在外间的阳台,没注意到他。
“你洗好了没?快下雨了这天儿,你说要不要帮一哥收被子?”
“收呗,别淋湿了,让人没被子盖,整感冒了。”
“没错没错,不能影响一哥考年级第一。哇不是我说,这被子够旧的,起小球了都。”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穷。”
“你说他拿这么多项奖,没有一点钱得吗?”
“他家里好像不给生活费。”
“奖学金什么的除去吃饭,不剩一点钱吗?都没钱换张被子吗?都没钱买身像样的衣服……一哥,你、你回来了?”
背地议论的对象出现在身旁,舍友尴尬得结结巴巴,“我、我正打、打算收你的被子,看、看起来要下雨了。”
“不必。”岑格非拧开水龙头,平静地洗手,“我自己收。”
冰凉的水汩汩冲刷皮肤,肌体里因为某人的某四个字燃升的炽热渐渐平息。
——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好。
他在空荡的教室里设想了数遍的回答。
可是。
她是天上的昭昭明月,他是地面的枯窘泥沙,他有资格……喜欢她吗?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吗?
他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天真切地、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踌躇,什么是自卑。
岑格非合上眼,锋利的喉结挣扎地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