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瞧着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寻常人莫说杀猪,便是杀鸡杀鸭都未必下得去手。而有经验的屠夫却可以一刀毙命,而且想让血往哪流就往哪流,一滴都浪费不了。
白星亲手猎杀过猎物无数,自问剥皮取肉无人能及,可在放血这一项,也不得不道一句甘拜下风。
原本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之后,马上就变成暗红色,滚滚的热气升腾,空气中逐渐弥漫开血液特有的腥甜味道。
不习惯的人见了这场景,难免有些害怕,但在某些人眼中,却意味着不可多得的美味。
孟阳喜滋滋看着大木盆中慢慢蓄起的猪血,头脑中已经在飞快盘算回去怎么吃了。
必然要多多的加葱姜蒜末,还有……
他还没想出个结果,却听旁边忽然有人叫自己。
“是阳仔啊。”
孟阳扭头一瞧,见是个穿着灰色儒生长袍的老头,扣着同色棉帽,下巴处留着三撇山羊胡,眼睛微微眯起,显然视力不大好。
他约么五十来岁年纪,脊背和脖子微微向前弓着:这是大多数贫苦人读书的通病,因为灯油太贵,不舍得多加一根灯芯的结果就是灯光不够亮,所以要凑上去才能看清书上的字,久而久之,难免仪态不佳。
他干瘦的脸上满是皱纹,皮肉已经下垂的很厉害了,看上去就有几分苦相。
然而孟阳却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朝他作了个大揖,恭敬道:“赵先生好。”
赵先生一手创办了桃花镇上唯一一家私塾,但凡桃花镇上走出去的学子,不管来日成就如何,基本都曾当过他的学生。
所以赵先生可以说是本镇上除刘镇长之外,第二号有威信的人物。
白星刚才也不知被谁塞了一把南瓜子,正费劲巴拉的剥壳,此时见了孟阳举动,不禁对这老头多了几分好奇。
可任凭她再怎么打量,也觉得这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干吧老头……
赵先生点了点头,眯着眼睛往孟阳怀中的瓦罐上一扫,熟练地叹了口气:“你呀你呀,倒总肯为这些事情费心。若有这个用心的劲儿,多少诗集做不出来?”
贩卖诗词文章可比卖话本高雅多了,也赚的多了。
孟阳低垂着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对捉指尖,既不分辨,也不认错。
赵先生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不逼着他表态,只是自顾自道:“你今年写的几个话本子,我也看了,倒是不错……不过若真有闲情逸致,不若多看些诗词文章,那才是正道……”
他唠唠叨叨说了好久,就像寻常家中长辈对待小辈一样,满是叮嘱学业的话。
孟阳自始至终都垂着头,依旧不作声,只是在最后来了句,“叫您费心了。”
赵先生又是一叹气,看向孟阳的眼神中满是惋惜,“可惜呀,真是可惜,如若来日有机会科举……罢了罢了,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了。”
白星站在一旁,一边吃瓜子,一边看两人对话,总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惜。
什么叫来日有机会科举?
孟阳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先生也来买肉吗?”
赵先生点点头,“每年这个时候王掌柜卖的总会便宜些,我给那些孩子补补身子。”
他本人有秀才的功名,考到四十多岁也没中举,便果断放弃回乡办了私塾,每年教导的学生大约都在三四十人左右,贫者居多,其中许多人的束脩都是拖了又拖,赵先生委实也赚不了几个钱。
读书是非常耗费精神的活儿,他心疼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们,逢年过节总会想办法替他们加点油水。
奈何自己囊中羞涩,也只能想尽办法找便宜。
孟阳见状,忙道:“我今年多赚了几个钱,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