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棉被之下,唐蘅轻轻缩起手指。此刻他根本没力气握拳,但回想起那个画面,身体还是会不自觉地出现一些反应——像某种本能的防备。
太难受了。好像天灵盖被人撬开一条缝,灌进零度以下的冰水。李月驰说“不可能”时的表情和语调,那么冷漠,那么坚决,这情形他每回想一次,脑袋就剧痛一次。
蒋亚把毛巾拿下来,放进盛凉水的盆子里涮了涮,叠好了,再次放在唐蘅的额头上。
“别想那么多了,”蒋亚说,“睡会吧。”
后来唐蘅的确慢慢睡着了,也许是退烧药见效的缘故。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睡的,恍惚间只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嗓子干哑如吞了一把铁锈,鼻子又完全堵死了,他张着嘴呼吸,从口舌到喉咙都像起了火。而武汉又这么冷,那是冷的火。
再醒来时,浑身大汗,棉被仍裹在身上。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是什么时间。
付丽玲睡在一旁的沙发上,蒋亚已经走了。
“妈……”唐蘅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可怕,简直像公鸭嗓,“几点了?”
“哎,醒了?”付丽玲裹着毛毯起身,摸了摸唐蘅的额头,“八点过了。”
“天还是黑的。”
“阴天,预报说今天要下雪呢。”
“嗯……我想喝水。”
“来,慢点喝啊。”付丽玲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把杯沿凑到他唇边。
温热的水缓缓流进喉咙,唐蘅感觉舒服多了。虽然鼻子仍然堵得厉害,但至少,头不痛了。
就算想起李月驰,也不痛了。
“你说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出国呢?”付丽玲放下水杯,长叹一声,“你发烧了谁送你去医院,谁照顾你,谁给你喂水喂药……我怎么放心得下呀。”
唐蘅沉默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李月驰,现在算什么情况?
他真的没有和恋人吵架的经验,别说恋人,和朋友也没这样吵过。可他又觉得他们不仅仅是“吵架”那么简单,不是说,大家都不高兴,吵几句就痛快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好——不是这样。
李月驰为了田小沁骗他,当然,他也用一个谎言试探了李月驰。
他也仍然不知道李月驰为什么不去听他唱歌,田小沁就那么急迫地需要安慰吗?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和李月驰,还算在谈恋爱吗?
他们不会……就这样分手吧。
这个念头令唐蘅陡然紧张起来,紧张到想要立刻抓起手机拨李月驰的号码,分手?不可能。他绝对、绝对不接受。他宁肯低头道歉,宁肯让这件事稀里糊涂地翻篇,也决不接受分手。
唐蘅爬出被窝,身上只穿了条短短的睡裤。就在一瞬间,他的皮肤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太冷了,唐蘅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飞快钻回被子里。
手机上有蒋亚的短信,半小时前发的,说晚上和安芸来看他。
有安芸的短信,和蒋亚差不多时间,问他退烧没有。
再往前翻,是昨晚比赛结束后林浪发的,凌晨一点过,七个小时前。
虽是文字,但她激动的心情跃然屏幕:
你们太棒了!!!小组第一!!!
很激动吗?如果是昨晚比赛结束后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很激动吧。但现在,晚了七个小时,似乎这激动已经过时了,唐蘅并不觉得多么高兴,或者多么意外。
他恹恹地放下手机,只是想:李月驰没有联系他。
来电,短信,通通没有。
他是怎么忍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