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阳答应着,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撞撞马超肩膀,带着点别扭的热情,道:“喂,你知道陛下说的‘买椟还珠’是什么意思么?哎,你别走啊。我是说你边地长大,可能对成语俗语没那么熟悉,你要是不懂,我可以给你解释啊……”
马超脸色发黑,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闭嘴!”
“哎,你别走那么快——你走错路了!这边才是回宫的路,今晚你住我隔壁如何?当然你想住一个屋讨论剑术,我也没意见……”淳于阳忙带人跟上马超,一来是防他走脱,二来也是拜师学艺。
而另一边刘协在皇甫嵩陪同下,大略看了一番战俘营中情形,与已经空荡荡的马厩。
皇甫嵩道;“方才温侯来过,将俘获的西陇战马都带走了。”
刘协微微皱眉,道:“朕不是说叫他给你留一千战马?”
皇甫嵩攥着白胡子,平和道:“温侯说等下叫人换营中一千战马过来,给老臣这里补足。”
西陇战马精良,吕布全数带走,再另外将自己麾下的劣马换下来一千匹,递给皇甫嵩。以皇甫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多半也不会将事情闹大。然而皇甫嵩也不傻,因此听说皇帝亲来,忙就赶过来,领着皇帝视察一番,吕布的行径自然逃不过皇帝的眼睛。
吕布这等行为,虽不是蛮力明抢,却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这也正是刘协为他哀叹之处。
刘协便道:“原来如此。”仿佛并不在意。
皇甫嵩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仍是语气平和,转而说起战俘的安排。
然而君臣两人,里子里都是老谋深算的,也都知道越是平淡简短的话语里,藏着的事情也就越深远重大。
吕布对这些一无所知,忙了一夜,捉住了作乱的胡轸,报了当初“必斩一青绶”的仇,未央殿争三辅之地,又好好恶心了一把王允,狠狠出了口恶气,而后再往自己帐下拉来了几千匹西陇良马。
好事接二连三,吕布快活极了。
围城之困既解,西陇军也散了,长安城眼看旬月之间,都不会再有战事。吕布回府之后,便饮酒松快起来,酒后看美人,别有风情,盘算着往三辅之地去后,如何在周边盘剥劫掠,增强自己兵马,不禁越想越是乐陶陶起来。
柔夫人陪他看了一会儿歌舞,道:“大人,阳安大长公主那里有邀约,您说妾身还去么?”
吕布不以为意,道:“你自去便是。”他仍是盯着堂下起舞的几位美人,柔夫人能与阳安大长公主交好,他也是乐见的。
柔夫人便退出来,直到出府上了马车,却也不见身边服侍的丫鬟黄莺儿。她便问左右黄莺儿何在。
左右相顾惶惑,显然不敢得罪黄莺儿,最后只道:“莺儿姐姐早起出角门买花去了,一直也没回来。”
柔夫人冷笑道:“连你们都来骗我。她如今要买花,哪里还用亲自去?早有你们这些会巴结的,跑着去给买来了,不用她走一步地。”
左右便都垂首不作声。
柔夫人到了阳安大长公主府上,余怒未消,虽然笑着遮掩,然而哪里瞒得过阳安大长公主的眼睛。
刘华执着柔夫人之手,细瞧她眉目神色,笑道:“是哪个惹恼了妹妹?该不是将军新纳了美人,叫妹妹打翻了醋瓶子?”
刘清在旁嗑着瓜子,也学着姑母的样子,打量着柔夫人,笑道:“若真为这事儿,我帮你去说温侯。”她总还记得吕布是个老实人,通情达理还会聊天。
柔夫人心里这桩大秘密埋了太久,虽然不敢对人言,却终是忍不住要露点口风,叹气道:“我也不怕两位殿下笑,实在是身边的婢女猖狂,都怪我素日太过宠惯,只当自己妹妹般疼爱……”
而柔夫人口中“妹妹般疼爱”的黄莺儿,此刻正在城郊一处道观厢房里,紧张不安地等待着。
门板轻微一动,走进来一位五十如许、深衣高冠的清瘦男子。
正是尚书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