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到处都是血,早已干涸凝固,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了墙壁缝隙,似乎如何也冲刷不掉。
苏杭找到那个被掳走的女孩的时候,她看起来好似早已失去了心跳。女孩赤身裸体,手脚具被折断,像是一只残破的风筝,从云端跌落,连带着颈项都被摔得断裂。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但出乎意料的,他并不觉得害怕。
他走到那个女孩的面前,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风衣外套,轻轻蹲下身子为那个女生盖上。
就像是年轻的兄长半夜哄着自己年幼的不肯睡觉要吵着听故事书的妹妹一般,终于将她哄睡,然后为她掖着被角,关了床头灯,再轻轻道一声晚安。
苏杭不清楚这个女孩还有没有别的亲人,因为她的父母已经死了。他没听人提起过这些事,善后也不归他负责。
他直起背脊,挺拔的弧度犹如一柄出鞘的长刀。窗外阳光照射进来,落拓在他的半张脸上,几乎像是淬了炼火。
那眼底冒着血丝的异类,站在角落里面,死死地盯着他,像是盯着另一个犹如地上躺着的那具早已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猎物一般,露出既血腥又狂躁的欲望!
苏杭抬手,那白皙得仿佛指骨凸起的位置都反射出冷光的右手缓缓落在那桫椤木制成的暗红色刀柄上。
长刀出鞘的声音快而狠绝,那落拓于刃身上的瞳孔仿佛燃烧着盛大而热烈的火光。
“枉顾生命,肆意滥杀。”苏杭的声音听着并不像那张脸孔那般年轻,出乎意料地有种成熟低哑的磁性,他一字一句道,“邪祟当诛。”
窗外,原本正盛的阳光突然被乌云给取代,闷雷过后,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满目苍翠的山林树叶之上,雨滴立刻被撞击得粉碎,树叶震颤着,然后那树叶的颜色便被洗得像是沥透着光彩。
满世界哗啦啦的雨声,男人的脸孔开始燥热起来,嘴角的鲜血凝固发黑,他睁大着眼睛,目光透过苏杭,遥遥飘向远方。
于业生第一次见到阳光的时候,是在一个他生命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样子。就像今天一样,就像现在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觉得他握刀的样子格外帅气,更绝的是,他的背脊挺直的弧线甚至比那刀锋看起来还要优雅漂亮。
“邪祟?你是在说我吗?”于业生开口时,先前撕咬在女孩皮肤上的血腥味在鼻腔蔓延着,很快就冲刷了那雨水浇在泥土里面所带来的清香。
“苏杭,苏氏少家主,十方会执令长官,奉命讨伐。”苏杭轻声说,“你必须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罪?”于业生笑起来,那张沾染这鲜血的脸显得格外扭曲且痉挛,“我犯了什么罪?”
苏杭只抬眸看他,眼前摆着的一切足以昭然若揭。
“杀人吗?那你这样的行为又算什么呢?还是说,制定规则的人,从来不会让规则限制自己。难道你认为自己就是清白的吗?也或者是,你站在审判者的角度,是觉得我这样的算不上生命,践踏了也没有关系,不能说是滥杀吗?”于业生轻声问,“我说得对吗?苏氏的少家主?!”
于业生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他全身的骨骼都开始咯吱作响,那是筋骨爆裂所带来的。他的双瞳暴突,里面映照着苏杭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
苏杭抬手,横握长刀,他手腕骨运力,刃面对着于业生,这使得那把长刀看起来薄如银丝。
“不对。”苏杭的声音如同先前一般冷淡,“命运不公,可生命从来都是平等的,你可以打压她人的人生,改变她的命运轨迹,但你永远没有资格凌驾、剥夺她人的生命。”
“这样吗?”他这话与其是对着苏杭说的,不如说是对着自己,“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审判者,是从来不会懂这样的道理的呢。所以,你也认为自己不是无辜的了?”
无辜?
“行走在白与黑、善与恶的人……”苏杭淡淡地说,“一只脚踏进天堂,另一只便跺入地狱。”
雨声开始变小了,由暴雨渐渐演化成了淅淅沥沥的雨线,落在树叶上的时候,不再被撞得粉碎,转而汇聚从叶尖滴落,无声掉进土壤里面。
所以,无辜吗?手上沾染鲜血的人,哪里来的无辜可言?
苏杭再次抬眸的时候,于业生已经不再看他了,他盯着地上女孩的身体,牙齿在口腔中磨出声响,他的指节颤抖着,犹如一条条扭曲的细蛇。
他明白,于业生已经开始暴走了。
苏杭凝眸,下一秒,没有任何犹豫地提刀迎上。那刀身落在于业生的腕骨的时候,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整条手臂都被锋利的刀刃削断的情况,反而有一种像是撞击在砂石一般的铿锵之感。
他已经不能称作是人类了,苏杭不能掉以轻心,他借力飞身而起,抬腿磕在于业生的胸口,两人同时退后几步。苏杭落地瞬间,再度挥舞着长刀斩了过去,长刀划过空气的时候,带起簌簌风声异动。
这是苏杭第一次任务,以往的时候,他只在训练场同机器格斗。于业生的状况已经接近癫狂了,这不是那些设定格式的机器能够比拟的,他的指节划向苏杭咽喉的时候,再近一分就能立刻让苏杭的颈骨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