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用想,凶手肯定是她!”其中一名衙役感慨道。
“奈何这木头人却不能作为证据。”另一衙役遗憾地感慨道。
衙役们转而问崔桃,刚才云淡那一出到底算什么,算不算认罪。
“别管她说什么,先专注查证据。烦劳诸位细心搜查整个道观,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梅花观虽比不上三清观那样的大道观,可占地面积也不小,在这么大的道观内想藏点东西而不被人查到,太容易了,但他们却不能因为搜查有难度就放弃。
衙役们应承,请崔桃放心,他们一定细心搜查。
崔桃在折返回来的时候,云淡已经声音变小,坐在地上晃动着身子,嘴里不停地张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但吐字很不清楚,有一种古怪的咕噜声,大家只当她是在乱哼哼。
在场很多人都不解,云淡为何突然会有此状,疯得不成样子。
韩综却是能多少明白一些,大概是压抑本性太久了的缘故。这十多年来,她一直把自己伪装成一名宽厚寡言、修为德高的道长,实则本性却是个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杀人魔鬼。她本有强烈的欲求需要抒发她真实的想法,却因为一直伪装而不得机会。刚才,在崔桃质问她的那一刻,戳穿她所作所为的那一刻,她终于控制不住了,痛快地爆发出来。
如今这状况,显然是没法继续审问了。韩综见崔桃回来了,就提议先将人收押回开封府,稍后等人理智下来的时候再行审问宣判。
“我看她挺理智的,刚刚还在说:‘人长眼睛是干什么用的?是要把事儿瞧清楚的!人长嘴做什么用的?是吃饭的,是说人话的!’”崔桃转述道。
众人都惊讶不已,诧异地望向崔桃,很疑惑她怎么知道云淡刚才在说什么。明明他们有些人距离云淡更近,却一点类似的字音都没听到。
因为过度嘶喊,云淡的嗓子几乎已经废了,完整的字音发根本不出来,就算喊出来了声音像被敲碎破了似得,只有部分碎片吐了出来,古古怪怪的,有点像痰卡在嗓子眼,根本分辨出每个声音之间有什么区别。
韩综惊讶问崔桃:“你莫不是根据她的口型就能断出她在说什么话?你会唇语?”
韩综以前在瓦子的时候,曾见识过会这能耐的杂耍。其中有一人便是懂唇语,靠着同伴做口型无声地传递,得以准确答出箱子里被看客们随机放入的东西。韩综当时还参不透这把戏的缘故,特意花了一串珍珠的价钱买来‘真相’,才见识到了唇语的厉害。
“会得不多,要像她这样口型明显,说简单句子,才能分辨得出来。”崔桃谦逊道。
韩综佩服不已地点点头。
李才等衙役对崔桃的崇拜,又向上递进了一个层次。
崔娘子再谦虚也没用了,他们在心里对崔桃佩服地已经不是跪着的程度了,是整个人趴在地上的那种佩服了。可真真是奇女子,这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二名女子比她更聪明,更厉害,会得更多。
“你可承认尹氏和邵氏被你所杀?”崔桃还要让云淡话语明确认罪。
云淡眼睛动了动,对崔桃张了张嘴。
道观里因为炼丹都会备一些常用的草药,崔桃问观内可有薄荷、麦冬、甘草等物,现煎清咽润喉水给云淡饮用。
云淡喝了一口之后,感觉火烧一般的嗓子被丝丝凉意覆盖,便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等完全把这一碗清咽润喉水喝完之后,嗓子已经舒服多了。
韩综、李才等人都盯着云淡瞧,都等着她接下来出声认罪。
云淡仰头看向崔桃,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她嘴角再度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我没杀人。”
云淡的音量大概也只比蚊子叫的声音大一点点,很沙哑,如同被砂砾狠狠磨过一般,总算让人能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可见那碗清润喉糖很管用。
云淡此话一出,立刻给在场所有人一记重击,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淡。
她居然不承认自己是凶手?那刚才莫名发一阵疯是怎么回事?在场有九成以上的人,都打心眼里并不信云淡的否认,她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还有她刚刚发疯那状态,简直就是在向大家昭告她就是凶手。可偏偏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杀人了,所以人家既然否认了,你就不能直接把最给人家定死了。
崔桃之前根据案发现场的情况总结过凶手:藐视人命,藐视鬼。
如今怕是要再加一条:藐视官府。
人生总就是这么不容易给你惊喜,你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崔娘子之前质问你杀人动机的时候,你为何回答‘因为你啊’?”李才不甘心地质问。
“我为什么会杀尹氏和邵氏?确实是因为你啊,你啊,你们啊……”云淡边说边指着崔桃、李远,随即又指向韩综等人,“因为你们都在脑子里想我杀人了,我才会在你们脑子里杀人了。既然如此,那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自然是因为你们啊,因为你们在瞎想的啊。如果你们不那么想,我就没杀人,也就没有所谓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