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西市听很多人说皇帝明天就要从华清池回宫了。”
“嗯,我也听说了,还要在大明宫设宴款待回纥的王子呢。后天的重阳节,东市、西市不闭市,彻夜开放。哈,金豆子,我们可要趁机多讨些钱啊!”
金豆子愣着神,目光中浮现向往之色,“大明宫设宴?那个回纥王子好有口福!能吃到那么多好菜!”
“笨!”阿伯朝金豆子头上敲了一记,“人家堂堂回纥王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王子?”金豆子揉着被敲痛的头,喃喃道,“王子,王子。金豆子恐怕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这么尊贵的人。”
“嗯,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阿伯的话刚刚说完,寺庙破败的门前,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蜂拥的火把,将寺门前照映得如同白昼!
“在里面吗?”身披宽大白色斗篷的频伽从两旁伫立的回纥骑士中策马穿过,因为充血而泛红的眼眸逼视着立在寺门口恭候的茶壶盖,追问着。他的脸上,被心痛袭扰的痕迹很容易就暴露在火光闪烁中。
“在,已经睡着了。”
在!她真的在里面!频伽眼中闪过一道狂喜,以闪电般的速度从马背上跃下,消失在寺庙残破的大门内。
寺庙内大小两个乞丐被突然冲进来的频伽吓了一跳,频伽身后紧紧跟随的茶壶盖身影魁梧得像一座巨大雕像。在他庞大身影的黑色笼罩下,金豆子把身体蜷缩进阿伯的怀中,瑟瑟发抖。
天!我们只是乞讨,从没做过犯法的事,从来没有啊!
那黑色身影越走越近,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走近了,巨人的脸显露出来,虽然面无表情却是很有礼貌地说:“两位能不能先出去一会儿。回纥王子要借此地一用。”
啊?回纥王子?金豆子好奇地朝身披白色斗篷的频伽望去,心情有些激动:他是王子!他就是回纥的王子!天,我终于见到王子了。“金豆子,别愣了,快出去。”
“打搅两位了,实在抱歉。这里是一锭金子,今晚,两位就到客栈委屈一晚吧。”茶壶盖掏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委屈?怎么可能?阿伯晕晕乎乎地接过金子,拉着仍好奇窥视的金豆子离开了破庙。
茶壶盖也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破旧的几乎失去遮蔽作用的大门。
寺庙外面,骁勇的骑兵整齐伫立在两旁。火把,仍然剧烈地燃烧着。
睡着了?频伽望着蜷缩在角落里抱作一团的千寻,嘴唇微微颤抖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斥他的胸膛,使得他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走到角落里,缓缓蹲下身子,心痛地巡视着心心念念的脸庞。
千寻的额头渗着大大小小的汗珠,面颊上的绯红没有消退。鼻尖呼出的气热得发烫,嘴唇也嫣红分明。
频伽手伸向千寻额头,用厚实的拇指指肚轻轻地擦拭着汗珠。天!她的发热还没有消退!频伽想起御医说的话,心脏紧窒得快要停了下来。难道,御医说的是真的?!千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热?甚至挨不了几年?当那句“她年纪轻,身子还算结实,应该还能捱个几年。”在心中响起的时候,手指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加大,惊醒了昏睡的千寻。
休想!没有人能把千寻从自己手中抢走!谁都不能!
谁?千寻不安地睁开眼睛,黑暗中,一股她熟悉的阿末香气阵阵袭来,窜进了她的鼻息。
“千寻,是我,我带你回去,嗯?”频伽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呢喃着,对千寻张开了双臂,期待她的回应。
“不!”千寻扶着斑驳的墙壁猛地站了起来,脚步慌乱,朝着门口跑去。
没能跑到门口,纤瘦的身子就被频伽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攥紧在怀中。那双臂的力量如此巨大,使得千寻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熟悉的阿末香气再一次被她吸进了身体,恍惚了千寻的意志。
频伽默默地把头深埋在千寻的颈间,狠狠地掠夺着她身上的松节油气息,挣扎着、绝望着,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这一声丢盔弃甲的询问使得频伽所有的慌乱与无助无所遁形,全部赤裸裸地展现在千寻的面前。
千寻的呼吸更加急促了,眼眶中,泪水盈满了,闪烁着令人心痛的光。她努力地呼着气,倔强得不愿让泪水滑落。
没有等到回答。频伽的手臂渐渐移到千寻的双肩,强迫她转过身子,强迫她望着自己痛苦的蓝色深渊,“为什么?”仍是这三个字的追问。
哦,忍不住了!泪水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汇聚在下巴尖。
千寻伸出手,推开频伽的双手。她向后轻轻地退着步子,让门口的火光映清了脸颊。如果说刚才她的脸上浮现着一抹绯红。那么现在,那绯红已变成了赫赤色,那是红色中最刺目的一种红,红得不祥,红得绝望!
见到她的后退,频伽身形移动,跟随过去。
“你别过来!”千寻不安地制止。
“为什么?”
“为什么?我倒是奇怪,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来找回月光宝石的主人!找回回纥未来的可敦(回纥王后的称呼)。”频伽不顾她的制止,一步步地朝向千寻逼近。
“你、你找我做什么?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千寻的泪汹涌袭来,眼前的频伽早已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了。
“我不管你属不属于这里。我只知道,你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