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大人,你刚才说唐朝的暗士一直跟着我们,可有证据?”“证据?我安家的人说话还需要证据吗?父亲在大唐的势力还有什么是值得怀疑的?王子要证据,难道庆绪要把安家在唐朝安插的所有关系网跟您汇报一遍?”
频加紧闭双眼,复又缓缓张开,眼前被风吹散的一片废墟中,一支朴拙的木钗安静地躺着。湛蓝色眼眸紧缩了一下,走过去捡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是!是今天早上乔装打扮的时候,他亲手为千寻插在鬓端的木钗。
……
“喂,你都把我打扮成乡下妇人了。”当时,千寻皱着鼻子,不满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傻瓜!”频伽捏捏她的鼻子,赞叹说道,“布衣金钗,越发显出你的美好。千寻,什么样子的你都令我赞叹!”
“是吗?”
“唉。”频伽一阵长长的叹息,朝着不施粉黛的面颊吻去。
……
此刻,木钗仍在,那个不染纤尘的精灵女孩却已不知去向。这让频伽如何接受?如何冷静?
“昆奴!”
“是!”
“传令城郊的所有勇士整装待发,我们连夜杀回长安!”
茶壶盖大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言道:“王子殿下,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回国!我们身在唐朝的领土已经是被动至极了,现在又兵戎相见。恕昆奴放肆,这样做,非但救不回千寻小姐,恐怕就连王子自己都难以自保!”
“谁要自保?”频伽拔出佩剑,剑锋直指茶壶盖黝紫色的脖子,“昆奴!不要质疑我的命令,你所要做的就是服从!”他湛蓝色的眼眸此刻变成了墨蓝色,寒气不停从里面绽射出来。
“王子,昆奴宁可死,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子丧失理智,白白送死!”
“好,那我就成全你!”话还没有说完,剑锋已经划破了茶壶盖的脖子。
茶壶盖紧闭双眼,心甘情愿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那抹刺痛刚刚袭来,就只听到一阵闷哼和重物坠地的声音。睁眼一看,频伽已经昏厥倒地,佩剑,就死死地握在他的手中,浅黄色双眸先是望着自己结实的手掌而后淡淡地望着他,命令道:“还不快带王子离开这?跟我来。”
“千寻,你在干什么?”
“频伽,你快来呀,快来救我。这里好可怕,他们在关我,他们在惩罚我。福利院的小朋友欺负我,我一时气不过才还手的,我不是故意的!可是,阿姨她们却要我把关在小黑屋里面,她们要惩罚我?为什么?就因为我的耳朵是畸形的吗?频伽,频伽,你在哪里?你快救我,快呀!”
“千寻,我就在这儿呀!你看看我,看看我!怎么,你看不到我?听不到我吗?”黑暗中,频伽望着蜷缩在黑暗角落中的千寻,大喊着,“千寻!你看我!千寻!”
“王子,王子,你醒醒,王子?”
双眼紧闭的频伽猛然睁开,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即便是梦,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混乱的焦距渐渐定格,看清面前之人正是茶壶盖后急怒交加,“昆奴!我的命令你执行了吗?”见这奴才坚定地摇了摇头,频伽一脸阴郁,本能地想要钳住这个大胆奴才的脖子,却发觉自己全身上下被绑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哼哼,”频伽怒极反笑,话语冰冷得令人颤栗,“昆奴,你跟了我十几年,现在我才知道你对我的‘忠心’。”
“王子!”茶壶盖硬挺挺地跪了下去,神情哀伤地说道,“昆奴知道千寻小姐对您来说意味着生命意义的全部。可是,对昆奴来说,王子对我也意味着生命意义的全部。昆奴不能让王子涉险,昆奴愿意回长安打探千寻小姐的下落。请王子放心!如果不能救出千寻小姐,昆奴绝不会再活着见到殿下!”昆奴,这个来自印度群岛的奴隶,这个跪在地上身形仍然比普通人高大许多的壮汉。灵魂竟然如同一枝藤蔓,死死地攀附在主人如参天大树般的周身。失去了这棵大树,他的生命便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就会枯萎死去。可以吗?人真的可以奴性到如此地步吗?
“频伽王子。”安庆绪走了上来,说道,“依在下所见,景小姐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倒是您如果冲动地想要回长安救人,反而会增加你们两个人的危险。昆奴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您回到回纥!到时候,回纥大军压境,别说一个女人了,怕是任何条件唐朝都会答应的。您忘了吐蕃国王让您看过的信件了吗?”
频伽神色渐渐平复,他低沉说道:“我没有忘!”
“很好。王子殿下,如果您能够如承诺所说的那样在关键时刻在大唐后背插上一刀,那么庆绪就能够保证会全力以赴配合昆奴在长安调查千寻小姐的下落。请王子考虑清楚。如果您一定要现在返回长安救人的话,那么庆绪现在就可以做主取消与您的盟约。安禄山和尺带珠丹需要的是势均力敌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陷入情感中无力掌控局势的脆弱王子。”他稍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正如你说的,我们三方合作的前提是旗鼓相当。弱者,是必须自动退出对唐朝的瓜分的。更何况王子殿下应该比庆绪更加明白,在战争中取得胜利,才是令对手言听计从的唯一手段。好的情况,你占领长安,救出千寻小姐;坏的情况,等你赶到的时候,唐朝的昏君已经赐死了千寻小姐。那又怎样!你至少可以杀掉所有皇室的贵族,流干他们的血来祭奠她。可是你现在回长安,除了把自己陷入无力的局面,还能有什么作为?”
频伽默然,安庆绪的话无疑点醒了他。此刻,那个冷静的、自制的频伽又回到了体内。王者的威严四散开来,即便是身陷绳索的捆绑,也丝毫掩饰不住那股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追逐的气势。
“安大人的军队,开始行动了吗?”
安庆绪出神地望着窗外昏暗的天色,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父王应该已经穿上龙袍,在三军面前慷慨激昂了!”他没有再称为父亲,而是称安禄山为父王。
频伽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命道:“昆奴,给我松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