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官耳根微微一红,看着雾气里那一双纤长翕动的睫毛,忍俊不禁,轻声告诉她:“销了。”
她话音一滞,解第三颗扣子。
“我会慢慢还现银。”她坚持,“十万两白银,也就是大洋行一年的利润。现在看起来很多,等博雅慢慢做大,也不是不可能挣出来。你不许小瞧我。”
倒不是她有多想欠这个债。但总得把话说清楚,让他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想对他好,不是因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阿妹……”
苏敏官想说什么,神智被她灵活的双手时时打乱。她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帮他把短褂往下一脱——
褂子卡在了手腕上。林玉婵神色僵硬。
这就是缺乏空间立体感的后果啊!
根本脱不下来!
夹衫不算薄,死命拉扯,根本穿不过手铐的空隙。
苏敏官终于绷不住,偏过头,嗤嗤笑个不停。
浴室不大,弥漫蒸汽,又有浴缸铜管共振,让他这笑声嗡嗡嗡地回荡了好久,仿佛无所不在的揶揄。
哗啦一声,他眼前一花,小姑娘气得从浴缸里站起来,大大方方跨下地,取浴巾把自己匆匆一裹,到卧房抽屉里翻找。地毯上一串湿脚印。
苏敏官怔了好一刻,看着她那若隐若现的后背,第一反应是后悔。
他方才竟然在分神,没看清!
死妹丁她就是故意的!
苏敏官气得攥着拳头,手腕被乱七八糟的衣物绑在一起,动弹不得。
他长声笑道:“我没换洗衣服!”
“我还有八十两银子。给你做新的。”
林玉婵持着一把剪刀回来。包头的巾帕歪在一边,露出湿漉漉的几缕乌发,弹跳在修长的脖颈旁。
苏敏官低头不语,压着呼吸,任她一点点将那脏兮兮的短衫沿缝剪开。
幸亏他看过不止一次这姑娘衣衫不整的模样,没让她唬住。换个没见过世面的后生,现在不知得多出丑。
他忍不住伸出双手,轻抚她那冒热气的光滑肩头。
却被她扭开了,理直气壮:“手脏。不许碰。”
苏敏官:“……”
她两个月没洗了他都没嫌!
终于,那千疮百孔的短夹衫被她一把扯掉。里面的一层稍微干净点,但也被翻墙时的碎石碎瓦刮破了。
剪开。露出矫健流畅的肌肉线条。
剪刀挑线,刀刃一下下合拢,发出有规律的脆响。冰凉的刀刃不时碰到他的肌肤,让他忍不住战栗。
苏敏官别扭地抬着双手,感觉自己像是蹲号子被搜身的倒霉蛋。
“好啦。”
上衫全除掉,他终于受不了她那怜悯中带着恶作剧的眼神,轻轻按住她手。
“剩下我自己来。你去叫人换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