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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
“徐汇茶号”的大门扇上,双铜钱标志依旧挂着,表明自己所属的势力范围。
近来会务繁多,天地会和周边帮派偶有碰撞,船行浦东时,和那里的清帮残余据说也起了摩擦,差点招来官府。
苏敏官决定提高会费。商铺会员每年银元一块,个人费用增加到两角。相比以前的楚南云,依旧是白菜价,服务质量全上海滩最佳。因此大家纷纷愉快续约。
林玉婵推开那扇门。
伙计们都认识她,连忙拱手。
还没等林玉婵开口,毛掌柜顶着个光脑壳,从后堂小步跑来,遣走伙计。
“姑娘,”毛掌柜居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微微下垂的眼角气哼哼地绷紧,质问道,“敝号与姑娘合作经年,小人一直以诚相待,不曾欺瞒;可姑娘却为何要立阴阳合同,把小人当猴儿耍?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姑娘纵然是‘同乡会’成员,今日也得说清楚,再考虑继续合作的事吧!”
林玉婵上来就被怼,一头雾水。
不过经验告诉她,对于不明就里的指责,辩解就等于承认。万一人家是诈你呢?
她没接这茬,微微一笑,怀里摸出个小红包。
“听闻令郎娶妇,我来凑个份子。别的待会再说。恭喜。”
毛掌柜一怔,略有愧色,脸色软了些。
“姑娘这是何必呢……”他尴尬笑,收了红包,“小门小户的,家里坐不下,也没请您,姑娘别介怀哈。”
林玉婵问:“张师傅和陈师傅呢?休假也该回来了吧?”
毛掌柜见她居然不回应自己方才责备的话,一时间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们啊,最近让别的客户要走了,”他终于说了实话,两手一摊很无奈,“没办法,人家要得早,而且是大行,而且……”
林玉婵笑问:“生意又扩大了?”
毛掌柜眼中微含得意:“过去合伙的同乡,回家养老了。新股东大手笔,再注三成资,我们考虑开分号呢。”
虽然说话点头哈腰,但那态度可是嘚瑟得很。那意思是,我们徐汇茶号如今可不是小本生意,算中等商铺啦!
毛掌柜说完,底气略增,皮笑肉不笑,从柜台后面拿出样东西。
“姑娘还是先解释一下,为何要和小女一同骗我。”
一方白手帕,叠成憨憨的小兔子形状,放在柜台缝隙里,已经挤压得有些变形,脑袋耷拉着,显得垂头丧气。
林玉婵呼吸一紧。
“玉兔基金”。
当初毛顺娘找她哭诉,说辛辛苦苦帮忙筛茶叶挣的钱,本来打算存着做嫁妆,结果都被她爹拿走,为了给她哥哥说个体面的媳妇。
林玉婵不愿得罪毛掌柜,更不想和整个社会习俗作对,于是和顺娘共同约定,对外宣称砍毛顺娘一半工资。实际这一半,林玉婵给存着,称作“玉兔基金”。毛顺娘何时需要,凭手帕兔子来取。
反正女人雇佣女人,也没写进合约,随便她暗箱操作。
不过林玉婵当时警告毛顺娘,如果此事泄密,她不管兜底,“玉兔基金”清零,全送给毛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