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能随便碾死蚂蚁,但不是谁都能随便碾死苍蝇的好不好?
“当然,巨大的危机伴随着同样巨大的收益。如果我们直面那即将来临的战争,并成为那一百个人中最幸运的一个,帝国将会赐予我们超乎寻常的赏赐,晋升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表现好的话,或许能在一艘战列舰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说不定……唔,对我们来说,那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结局。”
我马上便理解了她这种说法的来由。战列舰上人员的编制比巡洋舰大了何止十倍,人越多事越杂。何况就算能调到战列舰上,舰长的位子毕竟只有一个,不是那么好抢的,如果仅仅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如何安排我这种根本不在海军编制内的闲杂人员?就算侥幸真的能担任舰长,作为不折不扣的主力部队,头上还有舰队司令部在看着,一举一动都不能出格,哪儿有巡洋舰这种相对宽松自由的环境?
“我们会活下来的。”我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这是预言吗?”
“不仅仅是预言。跟其他战舰相比,我们拥有超出百倍的生存机会,因为我可以预测弹道,未来一两秒内的弹道我可以精确的预测出来。只要你操舵的技术过关……”
“绝对过关,我经历过沸腾之海的考验!只有芬里斯人才有机会经历的考验!”
她的目光中传递来另一段回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以伦比的热烈与豪迈之情。
但对我来说,那些回忆中的镜头带来的却只是恐怖,以及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沸腾的海洋
传统概念中的地狱,往往是以火焰为主题。
我们帝国防卫军经常能遇到的那些炮火连天的战场,同样被视作地狱,不过,在构筑合理的工事保护之下,即便是最脆弱的血肉之躯,也有着很高的生还概率。
而此时,在西尔维娅的眼中,我却看到了一幅以水为主题的,凡人几乎毫无生存余地的地狱场景。
一切都在摇晃,都在旋转,视角忽而高高抛起,忽而急剧坠落,在分辨出画面中那些东西具体为何物之前,我已经开始有了轻微的晕眩感与呕吐感。
足足数十秒钟之后,我才勉强适应了这混乱的视野,开始稍稍分辨出周围的一切。
无声的画面中,我看到滔天的巨浪,蒸腾的雾气,燃烧的巨石从水下飞起直冲云霄,而后重重砸落下来。而海面也在泛起一个个巨大的气泡,竟然是在沸腾!
在这幅地狱般的场景之中,人唯一的容身之地不过是一条长不过十米,由大块的粗糙原木拼接而成的小船,迎着狂风张开皮革缝制的帆,在这海水与火焰的地狱间穿梭航行,时而被巨浪托着高高升起,时而重重跌落深渊,巨浪在侧犹如壁立千仞,不时有沸腾的水泡在旁边炸开爆出大团炽热的蒸汽,不时有灼热赤红的岩石从附近海面飞出,天空被巨浪和雾气遮蔽了阳光,却有无数焚石在大放光明……
整个世界仿佛被装在一口煮沸的大锅里,什么生命能在这焚天煮海的威能之下煎熬中幸存?
但船上的其他人显然不会同意我的看法。那些**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兽皮的魁梧汉子们,一边划桨掌帆,一边无声的狂吼高歌,彼此传递着盛装蜜酒的皮囊,突然有巨大的触手深处海面搭上船板,顿时便有几个人丢开船桨围上去,挥动斧头将它砍碎,然后兴高采烈的把那些热气腾腾的肉块抛给同伴……
“芬里斯世界常年冰封,但当行星靠近太阳时,海底经常会有地震和火山喷发,旧的岛屿崩解破碎,新的土地从海水与火焰中升起。芬里斯陆地有限,每一寸土地都是来之不易的生存空间,我们必须争夺这些新诞生的陆地,这关系到一个部族的未来。”西尔维娅介绍说。
我心中的震撼更为加剧了一倍——原来这不是在挣扎求生,这竟然是一场主动的探险!
她又补充说道:“那次航行中,我是舵手。那天,连诸神也承认我们的勇气,用一条煮熟的克拉肯触手宴请我们。”
难怪视角位于船尾,一边是无际大海,另一边却能通览全船呢。
断开心灵链接,我长长的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出现颤抖。此时船舱里气温不过十几摄氏度,已经凉爽得有些过分,我却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
短短几分钟的心灵交流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在心灵之强大,意志之坚定方面,我这样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灵能者,居然远远比不上她一个凡人!
我平时自恃力量,那仅仅是相对于凡人而言。身为沟通万灵的萨满,我了解并敬畏那埋藏在地下深处的力量,对此全无一丝对抗之心。在那天地为之动荡的自然灾难面前,我所怀有的只是恐惧。而那些芬里斯人,那些在谈笑中奔赴地狱、以凡人微末的血肉之躯对抗天地之威的身影,他们的勇气让我惭愧……
我不禁对那个终年冰封,有时却火焰漫天的星球产生了一丝神往,在那个残酷的死亡世界上,砥砺了多么强壮的身躯,铸就了多么坚韧的灵魂!
“那也是我最为危险的一次行船。加入海军之后,我再也没遇到过比那更为艰难的情况。不过,以后想必很快就会遇到了。”
回想起她向我展示这些的理由,只是为了证明她掌舵的能力,我连忙说道:“是的,我越发肯定我的预言即将成真了。就算是战列舰的火力,也不可能比那些火山岩石更密集。”
“除非是一支有着多艘战列舰的主力舰队。不过有战列舰拖后腿的话,这么一支舰队是追不上我们的。如果仅仅只有巡洋舰,在我面前不过送死。”西尔维娅眉飞色舞的大言不惭。
随即她又消沉了下来,“可起码得有一群能生死与共的船员才好,最好全员都是受过严格船员训练的芬里斯人。就凭现在我们船上这些人,感觉很不踏实啊……”
“会解决的。之前你那些宁肯叛乱都不敢参战的船员,不还是主动求战了?有我在,士气和组织都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倒是技术上的问题,我们好像都不太会解决。那些芬里斯人在野狼的船上服役,好歹懂得一点船员的知识。卡塔昌就难办多了,他们跟我一样,对航海完全一窍不通。”
“为什么要带上卡塔昌?我现有的船员,加上芬里斯的兄弟们,也能勉强把这条船开起来了。不足的人手,随便路过一个海军基地基本就能解决,没船可上的船员们多了去了。有个审判官在旁边,感觉更不踏实。”
“因为审判庭不敢跟野狼抢夺战利品,跟我们就不一样了。”
“必须二选一?他们不是在合作吗?”
“合作只是暂时的,我能看出他们之间观念上的差距很大,再说他们负责的事情也不一样,肯定会分道扬镳的。”
“那么,就算真的要在两个审判庭之中选一个……为什么一定要选跟恶魔审判庭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