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说渡济会的事儿吧,或者‘资渡会’,或者不管它叫什么名字,以及你是怎么会干这事儿的。”
他的双手在办公桌上,正把一张纸折成方形。“我是在寄养中长大的。”
“我以为你说过这个组织比较新。”
“没错。”
“那你怎么——我是说……”我挥挥手。
“马林郡8的一个女人收留了我,教我如何着装,如何言谈,如何用刀叉吃饭。她有各种社会关系。通过她,我才拿到了奖学金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9。”他停顿了下。“我倒是很幸运,但并非所有的孤儿都有这样的好运。”
他再次停顿。“你知道吗,将近百分之二十的无家可归者,都曾经在寄养家庭待过一段时间?”
走廊上的一扇门打开又关闭了。
我摇摇头。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一点。一旦一个孩子到了十八岁,他就得离开寄养家庭走上社会;这之前,其中的很多人被一个家庭推向另一个家庭,有些人只能求助于律师和社会工作。他们丝毫不知道怎样租到廉价公寓,怎样买生活用品,如何开银行账户。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了。一旦要靠自己,他们就不知所措,有些人干脆就随波逐流了。”
“随波逐流?”
“有些人怀孕了,只好靠福利救济维生;还有些人要么就是加入黑帮,要么就是流落街头。”
“可你没有?”
“我说过的,我很幸运。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自己购买生活用品的那种激动,第一次把自己买的衣服放进自己衣橱的那种快感,你知道吗?我觉得其他孩子也应该体验这些。”
“我还以为你们只负责补贴住房的事儿。”
“我们也希望教会他们如何独立生活,融入社会,至少要知道社会对他们的期望。”
“而你希望片子能唤起大众关注他们的困境?”
他点点头:“我们希望舆论领袖和立法者关注这个现象。我们正在游说修改住房补助法规。当然,这届政府,怕是指望不上了。”
“为什么指望不上?”
“住房和城市发展部有位副部长一直在为这事努力,克林顿时期他就在职;但他现在处境艰难,如果我们采访他,我担心他会丢了工作。我们需要在城市里召集到的每位朋友一齐努力。幸运的是,有一位国会议员说在实施‘第八款10’住房补贴项目时,若能争取到一些恰当的拨款就能节省经费,而他就来自伊州南部。”
“你想采访他?”
乔丹点了点头,开始解释联邦资助的住房项目以及它们只面向家庭、而不面向个人的原因。我突然想起,大卫在宾夕法尼亚好多地方的不同寄养家庭中长大,他和乔丹?本内特有同样的感受吗?大卫有良好的社交礼仪,但我从没想过要问他是怎么学到的;同时也突然想起,其实,遇见他之前,对于他的经历我也一无所知。
一片从秋天留下来的褐色叶子,不知何故从窗外飘过。
“我的……我的一个好友就是寄养长大的。”
他带着新的兴趣看看我:“怪不得莉姬想让你参与这事儿。”
我本想告诉他,莉姬不可能知道大卫的背景;不过……还是不说了吧。
“你说过跑一英里只要八分钟?”蕾切尔大叫道;我俩在沃尔兹路跑步,此刻她发力冲刺超过了我。
“当然能啊,很久以前!”我加快脚步,但毫无希望赶上她。
“掉队了,妈!”她扭头大叫道。
我大笑着,让她扩大了领先优势。速度是蕾切尔天生的特质。还记得她六岁时,一个周日早晨,她飞跑着穿过前院的草坪追逐一只兔子;时值春天,她正好穿着印有《美女与野兽》图案的睡衣——大概长达一年的时间都拒绝脱掉。她还以为我们在复活节11给她买了只小兔子!当然我们只好让她尽快失望:立即说明不仅没买兔子,就连复活节也没庆祝!
此时此刻,看着她奔跑着超过我,脸颊通红,眼睛明亮,我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感激。尽管父母离异,她没有享受到双亲家庭孩子认为理所应当的完整关爱,但也没被推到一家家陌生人那里,依然有着爱她的父母、亲人与朋友,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我眨了眨眼:也许上帝确实存在。
蕾切尔转过头,但没停下脚步:“哦,我差点忘了:我可以和莎拉一起过周末吗?她父母邀请我去他们在加里纳的房子。”
加里纳是密西西比河上的一个小镇,在本州的西部边缘,这些年来已经成为一个时尚的度假胜地,冬季滑雪,夏季划船,是个功能齐全而又廉价的旅游胜地,只是得忍受它翻新的十九世纪风格的建筑。
“整个周末吗?”
她点点头:“我们周五放学后就走,周日晚上回来。”
大卫周五过来,家里只有我俩;两个白天,两个夜晚;是的,还真有上帝存在!
1国际性宗教及慈善公益组织。
2学运:指20世纪60年代美国反文化学生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