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处所的院门,顾况愣了,处所的走廊上两个锦衣内宦像两尊门神似的站着。旁边有人道:「回来了,公公,他回来了。」两个太监看向顾况:「你就是楷字顾况?」
顾况成天在皇城里公公见的多了,跟公公讲话却是头一次。点头应道:「我便是。」
其中一个太监道:「跪下领皇上口谕。」
顾况懵了,忙整衣跪好,听太监道:「圣上口谕,秘书监楷书阁楷字顾况,秘书监楷书阁楷字程适,明日巳时三刻到崇观阁见驾。」
顾况喊万岁磕响头,两位公公匆匆走了。
几位楷字将爬起身的顾况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地道:「顾兄,恭喜恭喜--」
「被皇上点去见驾,顾兄与则安兄要高升。」
「这两位公公傍晚时便来了,对则安兄宣完圣谕在这里一直等你等到此时,可见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顾况排除万难向房间走去,快到房门前被程适一把揪住,拽进房里插紧门。
程适咧大嘴道:「这件事情你肯定晓得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睿王那小子跟皇上说了什么,万岁爷要赏我们。」
顾况直着双眼:「兴许是。」
程适呵呵笑了两声:「当初把那小子从沟里捞上来,没再扔回沟里去果然是好事。他娘的最近我被程文旺折腾的紧,赏多赏少没什么,只要皇上能把我提出秘书监,哪怕去那位司徒大人的中书衙门也比这地方强……不晓得皇帝长个什么模样?」
顾况慢吞吞道:「其实我今天见过皇上了。」程适瞪大眼:「啥?」
顾况将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大概一说,程适喜滋滋地道:「原来皇上就这么知道我程适了,不用说明天有赏,不知道是赏金赏银还是赏官赏爵。睿王也算个讲情义的人,还时常约你一叙。话说回来……」
程适看顾况,顾况也看程适。程适搓搓下巴,顾况开口,程适也开口:「顾贤弟(程贤弟)你晓得去崇观阁怎么走么?」
第二天上午,顾况与程适从文官行坤门入内皇城,自进朝廷第一次近看太和殿,金顶飞檐,巍巍开阔。禁不住想像每逢节庆大典时,丹墀下百官陈列,齐齐跪拜是何等的恢弘景象,顾况心道,难怪天外读书人都巴望一朝金榜题名为官做宰,只在这金銮殿外丹墀下有一席立足之位,朝趋紫殿,暮染御香,十年寒窗又如何?程适咋舌道:「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光是每天坐在大殿上看百官对自己磕头。这辈子也痛快够本了。」
一路上顾况向侍卫打揖问路,巳时二刻出头,终于遥见崇观阁的匾额,在门外候到三刻整,内宦通报后传诏。此次面圣与在睿王花园中不同。顾况与程适三跪九叩行完大礼,御座上赐一句平身。顾况与程适敛身肃立,程适便抬头,一抬头,一定睛,跟着「啊」了一声。
顾况大惊,想扯扯程适的衣襟又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惶恐抬头,却见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含笑看程适。
程适半张着嘴:「你,你--」顾况眼兄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大不敬地抬起来向圣上指去,忙不动声色地向他靠一步,疾出手按住程适的手腕按回他腿边。
恒爰含笑道:「程适,自从那天茶楼里别后朕与你也有数月未见。当时情形,朕还时常想起。」
顾况看皇上又看程适,瞠目结舌。程适此时已反应过来,干笑道:「我--微臣,微臣有眼无珠,当时未能认出圣上龙身,胡言乱语唐突圣驾,罪该万死。」
恒爰道:「罢了罢了,说这话便是套话了。那天你说的话朕都记得,说的有道理,朕喜欢。朕给你的玉佩你还留著没?」
程适应道:「留着--不过东西贵重,没敢随身戴着,怕丢了。」
恒爰道:「留着便好,此时在不在身上无所谓。那块玉佩本是朕赏你的,如今朕又得知你与顾况都是少年时救过睿王的人,更要好好奖赏。朕现在准你直言,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程适扬眉道:「当真?」
恒爰道:「君无戏言。」
程适立刻老实不客气地道:「那,微臣就斗胆直言了,皇上只要--」顾况再扯他一下,轻轻咳嗽一声。程适不理会这一扯,继续道:「皇上只要能把微臣调出秘书监去,随便赏什么都成。皇上也看得出来,微臣这人性情急躁,不是抄书材料,在楷书阁里反而误事,望皇上成全。」
恒爰带笑道:「倒爽快,很合朕意。好,朕一定成全你。」
程适大喜:「皇上英明。」乖觉地跪下磕了个谢恩头。
恒爰转目道:「顾况,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