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濯见他任人拿捏,随即冷哼一声起身将碗摔在一旁的小案上,拂袖转身时语气泛凉地问:&ldo;沈宓,你难道就从未做过噩梦么?&rdo;
话落,他迈步出门、头也未回。
沈宓出狱不过三盏茶的功夫,这头温珩的结案述文尚且未落笔,大约摸到点风声的丞相大人姚清渠,便整装上了门。
姚氏一族世代事君,落到姚清渠这辈算是雏凤清声,先辈官职有大有小,唯他一人做到了正一品丞相的位置、且忠效辅佐了两代君王。
先帝还在世时内外大小事悉多数经他手操办,两人之间也从未出现过君臣嫌隙的隐患,相伴在侧效忠多年,无论朝中诸臣背地里有多眼红他的位置,任由使尽多少手段,也未曾成功将他从那孤寒之地拉下来过。
长靖二十几年来他身居高位、承负先帝青睐,鲜少有人触着霉头不给他面子,如今闻濯这如同虚设的御弟一回京,便铁了心地只手遮天同他做对。
姚清渠前日忍着不满任由他包庇沈宓未跟他计较,如今三日已过、刑审尚且都没动真格,沈宓那个混不吝便借着服病的由头,滚到了大理寺卿安排的厢房里。
他家惨死的亲儿子的棺材板还放在屋里头等头七呢,那早该伏罪的沈宓倒是好一个金贵。
于是,在大理寺安插的眼线才将此事通报,他便赶着饭点来到了大理寺门前。
温珩接到前门当差衙役的传话,方才放下笔起身前去迎接。
出门见到姚清渠的时候,能担大局的摄政王殿下已然在场对峙了。
温珩依次拜完礼,悄悄摸摸立在了闻濯身后,装作不会说话的孙子。
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殿下果然如外头传的一般处变不惊,轻飘飘地立在人前,只字未言便已然将姚清渠盯的出了浑身不自在。
对方倒是先耐不住了,便不满道:&ldo;殿下准允沈宓出狱养病是何意?&rdo;
闻濯侧首瞧了一旁的温珩一眼,半分没留余地地将他给推了出去:&ldo;这桩案子温大人已经结了,证沈宓清白无罪。&rdo;
温珩看着芒寒色正的闻濯,一时有些后悔先前的轻率决定,心下悔意还未蔓延开来,又闻见顶头的上司发话:&ldo;温大人结案述文应当就等上批了罢。&rdo;
大字都还未写成一个的温珩心里虚的发慌,顺了两口气才镇定回道:&ldo;回禀殿下,述文还尚未提毕‐‐&rdo;
&ldo;不知温大人是以何立的沈宓无罪?&rdo;姚清渠实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温珩下意识顿了一刹又瞥了闻濯一眼,振振有词道:
&ldo;下官先前仔细审问过当日悦椿湖畔所有围观者,但是他们的供词中,除了宁安世子谋害令郎之辞皆为一致之外,其他的细节几乎都对不上,而且下官也遣人去打听过当日玄武道上,世子出行之后发生之事,虽中间两人确实起了些口角,但世子并没有杀害令郎。&rdo;
姚清渠闻言直直冷笑,故意抓着不放道:&ldo;世子?沈宓如今不过一介入狱罪犯,居然也能够教堂堂大理寺卿聊以尊称,那看来你温珩审案程中,也并非是没有徇私舞弊的嫌疑。&rdo;
温珩皱起眉:&ldo;公堂之内,尚且有审理保留的供词以及人证笔录,倘若丞相大人信不过下官,大可自行去验看。&rdo;
姚清渠自然知晓当着闻濯的面,他不可能扯谎,悦椿湖之案他心如明镜,如今还在嘴硬攀咬,不过也是权宜之计罢了。
只是沈宓……他不明白为何这人作恶多端的名头都已然落实了,闻濯却还是不动声色,心下憋了一肚子闷气又道:
&ldo;沈宓若当真无罪,为何满京百姓皆想他死?温大人受命之任父母官,难道眼睁睁看着百姓谏言,却选择视而不见!&rdo;
温珩听出来他这是有意针对,心里瞬时也恼了火:&ldo;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下官今日以为丞相大人担不得首辅之任,丞相大人便真是担不得,便也要引咎辞官么?&rdo;
他当着闻濯的面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也并非是欠考虑,他知晓闻濯心下意思便不管不顾了些:&ldo;丞相大人,凡是倘若皆可凭心而论,那是否也没有刑部和大理寺存在的必要了?&rdo;
姚清渠本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教闻濯抬手打断,差些一口浊气没上来。
&ldo;二位皆为北辰朝廷效力,不如都少说两句,&rdo;闻濯淡淡然地冲温珩抬了抬下巴:
&ldo;既然丞相大人有疑,你便依照章程把供词证据都给他呈到跟前,丞相大人为国效力辅佐两任帝君,也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分好歹的人,你怕是近日审案审的肝火旺盛了,明日下朝之后,记得去尚医局领些黄芩降降火。&rdo;
温珩对这这出指桑骂槐暗自叫绝,嘴上又毕恭毕敬地冲闻濯拜礼荷恩。
姚清渠敢怒不敢直言,大袖一挥冷哼道:&ldo;犬子尚在丧期本官不便久留,还望姚大人改日将结案述文和审理供词,一同送到府上来。&rdo;
温珩当然说好,今日他同正一品的官员对峙丝毫没有输了气势,他日没有阴晴不定的摄政王殿下撑腰,他指不定还要被人给穿什么样的小鞋,索性什么样的台阶他接着便是,省得多生麻烦。
姚清渠一走,温珩便感头皮发紧,跟前立着周身三尺怵死人的闻濯,他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犹豫了半晌,才脚趾抓地地挪动了半步冲闻濯说:&ldo;正是餐时,殿下不如留下用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