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后,冷静下来的梁实秋作为清华文学社的学生代表,到八道湾来请周作人给他们讲课。周作人并没有计较刚刚发生过的那场争论,一口答应下来。1923年3月3日周作人来到清华园,给文学社的同学们讲了《日本的小诗》这个专题。周作人讲课声音不大,几乎是照本宣科,但是梁实秋和他的同学们仍然怀着敬佩的心情认真听课,仔细地做笔记,对他非常尊敬。
后来,梁实秋撰文对五四浪漫主义大张挞伐,周作人则很折服,引起了思想上的共鸣,从此也冰释了前嫌。
梁实秋从美国留学归来后,文艺观点有了较大的转变,对于周作人的文艺观不仅能够接受,而且几乎是殊途同归了。梁实秋主编《自由评论》时,周作人被邀请为重要撰稿人,先后发表了《谈策论》、《文学的未来》、《谈日本文化书(致梁实秋)》等文章。1934年梁实秋到北京大学任教,成为周作人的同事时,彼此的关系异乎寻常地密切起来。他经常到周作人家造访,相互间也常有书信往来。抗战爆发后,梁实秋到《中央日报》主编副刊,离开北京,从此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到20世纪60年代,周作人给香港朋友写信时提到梁实秋和林语堂,说“林语堂与梁实秋皆系美材,亦同犯才子之毛病。盖才子到老辄有倚老卖老之病,亦即是才尽也。”而梁实秋得知周作人逝世的消息后,写了篇《忆岂明老人》。在文中对周作人的评价也是一分为二的:“他一生淡泊,晚节不终,实在是至堪痛惜而无可原谅之事。但是除此一点之外,他的学养的风度仍令人怀思而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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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一笑泯恩仇”:梁漱溟与冯友兰
梁漱溟,生于1893年,原名梁焕鼎,字漱溟。广西桂林人,现代新儒家的开山鼻祖。他是元朝宗室帖木儿的后裔,出身于官宦家庭。中学毕业后,报考北大,没有被录取,后在《民国报》当编辑和记者时,开始对佛学产生兴趣。1916年9月,23岁的梁漱溟在《东方杂志》发表《究元决疑论》,引起了北大校长蔡元培的注意,遂于1918年将仅有高中学历的梁漱溟聘为讲师,后又聘为教授,主讲《印度哲学》。
当时冯友兰在北大哲学系读三年级,梁漱溟虽仅仅比他年长两岁,却是他的印度哲学老师。1921年梁漱溟的《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出版时,冯友兰正在美国读书,他设法买到一本,读后给老师写了一封长信,很爽直地提出自己的见解,与老师商榷。梁漱溟很重视这位学生的批评,将这封信保存了60多年。冯友兰回国后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工作,经过孜孜矻矻的努力,广纳博取,兼收并蓄,继承和阐发了程朱理学的传统,并借鉴了西方近现代哲学的成果,建构了独特的哲学思想新儒学体系,被称作“最后一个大儒”,成为与他的老师声名并立的国学大师。
他们都为构建新儒学做出了贡献,然而,他们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却鲜少联系,直到晚年才有机会倾心长谈。这除了他们的性格因素之外,还与解放初的不同处境有关。
新中国成立后,梁漱溟由于生性耿直,有话就说,结果被指责破坏工农联盟,从此在学坛上几乎销声匿迹。而冯友兰则随和得多,当时他也像其他的知识分子一样,给毛泽东写信表示要努力学习*主义,重新写一部中国哲学史。毛泽东读了他的来信非常高兴,随即给他写了回信,鼓励他“不必急于求效,可以慢慢地改”。
在“*”时期,许多学者都受到冲击,梁漱溟就被红卫兵抄家,批斗。而冯友兰因为毛泽东曾表态说冯友兰是讲唯心主义哲学的,如果想知道一点唯心主义,还得去找他,因而安然无恙。而且1973年10月在批林批孔运动开展之际,北大和清华大学的两校大批判组:“梁效”诞生,冯友兰还担任了批判组的顾问,成为当时新型知识分子的杰出典型。:后来他自己也承认这样的举动“毫无实事求是之意,而有哗众取宠之心,不是立其诚而是立其伪”。
1985年12月4日北大哲学系为冯友兰举行90华诞庆祝会,邀请梁漱溟出席,可是梁漱溟却借故“天气不好,不宜出门”予以拒绝。事后,梁漱溟给冯友兰写了封短信,说明没有出席寿宴的原因是因为冯友兰“献媚江青”,但是“如到我处来谈,则当以礼相待”。1985年12月24日,冯友兰造访梁漱溟,这两位老朋友终于会聚到一起。他们谈佛学,谈昔日北大的生活,以及晚年境遇,终于“相逢一笑泯恩仇”。1988年梁漱溟病逝时,冯友兰发表了一篇悼念文章,充分肯定了梁漱溟以发扬儒学为己任和敢于犯颜直谏的精神。这种评价很贴切地体现在他为梁漱溟拟写的挽联中:
钩玄决疑,百年尽瘁,以发扬儒学为己任。
廷争面折,一代直声,为同情农夫而执言。
两度求师:吕凤子与徐悲鸿
在国画界,人们熟知齐白石、徐悲鸿和张大千,却鲜少熟悉吕凤子的大名。其实他是与齐白石、徐悲鸿和张大千齐名的著名国画大师。他是江苏丹阳人,生于1886年,卒于1959年。1907年,他和张大千同时考入浙江两江优级师范,毕业后曾在扬州和北京任教,42岁时被聘任为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首席教授和画学研究员。
他与徐悲鸿相识于1912年。当年,年仅17岁的徐悲鸿到上海学习西画,而此时吕凤子正在上海办神州美术学院。吕凤子在朋友指引下认识了徐悲鸿,并为他提供了免费进修的机会。吕凤子亲自指导徐悲鸿学习西画,告诉他学习西画的基础是素描,悉心指导他学习素描,为徐悲鸿的绘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19年徐悲鸿到法国留学,8年后回国。吕凤子得到徐悲鸿回国的消息,就举荐他到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担任西画组教授。徐悲鸿为了兼收并蓄,决定向吕凤子先生学习国画。他在拜会吕凤子时说:“吕先生,您教给我画素描,对我的西画发展有极大帮助,您再教给我画国画吧。”吕凤子说:“你已经成为西画大师了,我怎能收你这个徒弟呢?”徐悲鸿说:“能者为师嘛,您的国画成就大,向您学习是理所应当的事。”就这样,徐悲鸿在课余时间向吕凤子学习国画技法,为徐悲鸿以后的国画水准奠定了基础。
1929年的一天,徐悲鸿得知法国巴黎要举办世界博览会,正在征集美术作品进行展览,就找到吕凤子先生,请他选出画作参加展览。不料,吕凤子却婉言谢绝了。他说:“我哪里有那个水平呀!”徐悲鸿反复说服无效,没有办法,他就从艺术系的书画展览室里偷偷取走一幅吕凤子先生的《庐山之云》,寄到巴黎参加展览,却获得了一等奖。几个月后,巴黎寄来了获奖证书和奖章,徐悲鸿去送奖章和获奖证书时,才将自己私自推荐参展的事告诉给吕凤子。面对既成的事实,吕凤子也就默认了这次参展。
创始之功不可没:胡适与冯友兰
胡适1917年受聘到北京大学任教时,冯友兰正在北大读三年级。虽说他们年龄仅相差4岁,但冯友兰总是以学生自居。
他们都属于中国哲学史研究的先行者,为我国哲学史的研究进行了筚路蓝缕的开创性的工作。然而这也是他们的分歧的开始。
1919年胡适出版了在北大的讲义《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论述了先秦时代的哲学面貌,但下卷一直没有问世。冯友兰在1931年到1934年间,分别出版了《中国哲学史》上下两卷,对先秦到清末两千多年中中国哲学的演进做了较为系统的阐述。冯友兰在自己的著作中,通过独立思考,将孔子作为中国哲学的源头,与胡适倡导的从老子起步恰恰相反。这就涉及孔子与老子孰先孰后的问题。其实质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是道家还是儒家的问题。在1930年胡适与冯友兰的这种意见分歧,也是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梁启超、顾颉刚、钱穆都支持冯友兰的观点。
当时,胡适发表了《与冯友兰先生讨论老子问题》和《评论近人考据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