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会在都柏林市中心的一个地方举行生日聚会,去那儿之前,我们去了趟适佰家,给生日蛋糕加了些花饰。到现在我们还有些犯晕,就像喝醉酒一样,为一点儿小事就哈哈大笑,这种畅快的感觉对我俩来说都有些久违了。亚当手中的蛋糕中间那部分因为没被烤熟所以还像糨糊一样,软塌塌地陷了下去,而且蛋糕周围还被烤煳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丑的蛋糕了。”亚当大笑着说。
“没关系,给它美美容就行了。”我边说边在货架边转悠,“啊哈!”我兴奋地拿起一罐奶油喷霜摇了摇。
“喂!”店员生气地叫道。亚当立即掏出一沓钱晃了晃,店员便不再说什么了。
亚当拿着蛋糕,我负责往蛋糕上喷奶油。因为没摇匀,所以刚开始喷的那一下简直就是一团糟:喷出的那团奶油噗的一声在空中爆开,不仅弄得蛋糕上到处都是,而且也溅了亚当一脸,连头发上都有。
“我觉得现在是20%在蛋糕上,80%在我脸上。”
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简直让人忍俊不禁,我笑了好几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准备再喷一次。这次就好多了,我成功地用喷出的奶油覆盖了蛋糕顶部。当我完工时,亚当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的作品,然后走到卖散装糖果的柜台,舀了勺牙齿形的奶糖,再用那只有点儿发抖的手把糖撒在蛋糕上。
“你觉得怎么样?”他把这个作品拿给那个店员看了看。
这个留着长发的嬉皮士店员无动于衷地说:“还少点儿什么。”
我笑了起来。少的东西还多着呢。
店员想了想,说:“我会再放上些薯片。”
“薯片!”亚当伸出一只手指说,“好主意!”
在亚当的指挥下,我打开了一包“呼啦圈”①咸薯片,拿了几片放在蛋糕上,然后退了几步以便观察整体效果。
亚当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这个作品,说道:“太完美了!”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看的蛋糕了。”我说道。
“要的就是糟糕。这样一来,她就知道是我做的了。”
离开适佰家之前,亚当找了根足球形的蜡烛插在蛋糕中间,高兴地说了句:“她讨厌足球。”然后,我们便回到那辆配了专职司机的车里。
我们站在伊莱小酒馆外面,透过窗玻璃看着玛丽亚和她的朋友们,我们非常小心,免得被玛丽亚她们看到或者被服务员轰走。外面冷死个人,已经开始飞雪片儿了。我的脚冻得发麻,嘴也快动不了,鼻子早就冻掉了,至少感觉已经不在我脸上了。
“今天,我觉得……真他妈的冷。”听我这么说,亚当笑了笑。我俩正是凭着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才能在冰天雪地中感到一丝暖意。“你认识这些女孩吗?”由于嘴被冻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亚当点了点头,“她们都是她的闺蜜。”
她们都是些时尚美女,走在街上回头率都超高,但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魅力,因为她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身上,她们聚在这餐厅的一角,交流着关于人生、爱和世界的心得。我没法儿把目光从玛丽亚身上移开,除了标志性的红唇和那头光滑顺溜的黑色短发,今天她还穿了套时髦的皮衣。她看起来太完美了。她跟朋友们开心地聊着,不管是谁说话,她都听得兴致盎然。我只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一次,因为我想看看亚当看她的表情。很明显,亚当也被她吸引住了。她有勾魂摄魄般的魅力,会引得大多数人情不自禁地多看几眼。而且她人很好,这才是她的撒手锏。与以前相比,我更讨厌她了,但她确实和亚当是绝配。他俩就是完美的一对儿,动人但不失个性,古怪而又独特。亚当的目光须臾都离不开她,他的表情充满悲伤,失去她就像是让他失去了灵魂,失去了一切。
我退了几步,看了看四周,觉得自己就是个骗子,要不就是个电灯泡。我开始不停地跺着脚,除了想暖和暖和,还想摆脱这种感觉。我现在得站在一间餐厅外偷看一个美女过着让我艳羡不已的生活,而这样做却不是为了让自己感到温暖,我这到底是怎么了?简直就像个白痴,像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突然,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亚当看到服务生收了桌上的盘子,准备上甜食,兴奋地喊道:“终于要上蛋糕了!”
我刚才已经把蛋糕交给餐厅了。这是很容易的事,只需给服务生解释一下这是给坐在那儿过生日的女孩准备的惊喜,同时,别让自己被她看到就行了。服务生看了一眼蛋糕,立即笑开了。现在,四个服务生慢慢地走向玛丽亚,准备把这份惊喜端到玛丽亚的面前。为了看得更清楚些,亚当穿过街道,凑近窗户看着这一幕。看到服务生向自己走来,玛丽亚先是一惊,接着便笑逐颜开了,其他桌的客人也和她的朋友一道唱着生日歌祝福她。我注意到她有些朋友疑惑地面面相觑,都想知道到底是谁送上的这份惊喜。蛋糕上牙齿形的奶糖和土豆圈已经被奶油浸得湿答答的,整个蛋糕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了,当这个东西被放到桌上后,玛丽亚一脸疑惑地看着它。有一阵儿,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挂着一丝感激的笑容,免得冒犯那个匿名的蛋糕制作人,然后她许了个愿,并吹熄了蜡烛。她看了看身边的朋友,想知道这么个东西到底是谁送的。她们都只是笑着耸了耸肩,于是,她又跟服务生确认了一下,看这是不是其他桌的。亚当紧张地看着这些人。我希望玛丽亚能想到这是亚当送的,这样,我就用不着亚当在想冲进去跟玛丽亚解释的时候拉着他了。
“快看哪,玛丽亚,看看那些牙齿糖和土豆圈呀!”他焦急地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只有我听得到。
“它们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我吃惊地问道。我还以为他只是随意选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从没想到这些都是他有意挑选的。
他紧盯窗户,虽然听到了我的问题,但回答时却心不在焉,看来我碍着他事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回答我。“我们第一次出去约会那天,她过来看我踢足球。她坐在场边,球飞过去砸中了她的脸,把她门牙打掉了。我去给她买了个牙齿奶糖戴上,免得她回家的时候被别人看见缺了颗门牙,不过因为被打掉了一颗牙齿,疼得不行,所以在她戴上之前,我先把糖在自己嘴里放了会儿,等变软后,她才好戴上去。”
像是突然想起亚当讲的故事,玛丽亚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禁不住笑了起来,冷静一下之后,便把这个故事讲给了她的朋友。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着她的笑脸,亚当也跟着笑了起来。眼前这一幕让我彻底被扫了兴。我突然好想回家。
突然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她哭了起来。她身旁的六个女孩子立即过去拥抱她,对她说着安慰的话。
我看了看亚当。他眼中也噙满泪水。
我转身便走,不再关心他此刻是走还是留。估计就算我走了他也不会注意的。
他挡住我的去路,轻轻地说:“喂,快手阿修小姐。”
他举起那两只戴了手套的手。我只得抬手去跟他击掌,结果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手,低头看着我。我被他盯得心如小鹿乱撞,只得赶忙咽了一大口唾液来稳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