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止川独自坐在房中,姬无恨已经出去了。
暖融融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的床脚,投出一道斜斜的光影。
窗纸很薄,在橙红的夕照下更显得轻薄如蝉翼。
这是一幅很安宁沉寂的画面,银止川看着上下漂浮的浮尘,静静地也不说话。
他将与西淮自第一次相遇至今,发生过的每一件事都重新回想了一遍:
发现他真是一个傻子,忽略那么多再清楚不过的线索,只一意孤行又近乎偏执地喜欢上西淮。
西淮从来不是一个好细作,他明明说得那么明显,眼神里的疏离那么不懂掩饰,但是银止川就是看不到。
他只看到西淮冷郁怅惘的外表,和对盛泱不知由来的恨,就觉得他与自己一样,都是这时代的叛逃者。
于是急不可待地想要靠过去。
却没有想到,他的恨,不止对盛泱,也有对他银止川的一份。
姬无恨临走之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匣子,放进了那只扣着荷包的琉璃罩中。
小匣子里有两只蛐蛐儿,原本很聒噪闹人地叫着,但是进入琉璃罩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都悄无声息地安静了下去。
银止川垂目看了一瞥,那两只蛐蛐都腿脚僵硬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他勉强起身,以小刀轻轻在死虫身腹上划了一记。
只见死虫外部看着完好,内里的器脏却都已经融化成了一滩血水。
——这就是西淮为他安排的结局。
原来这就是他所爱的人,希望他能得到的结局。
银止川有几分木然地想着,而后倏然一笑。
从最初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应激反应之后,银止川现在已经平静许多了。
但是平静有时候并不代表心无波澜,反而更有可能只是荒芜。
——“下一世,你记得也来找我。不过要早一些,我与你死同穴,生同塌。”
——“不要忘记,我是心悦你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
——“从今天开始,银止川,换我来喜欢你。”
这些话在他耳旁回响着,银止川有一瞬很想再见到西淮一次,当面问一问他:
这些话,都是你说的。但现今不作数了吗?
也想问一问他:……你离开我的理由,是不是也因为“功成身退”。我已经中毒,所以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你是这么有把握我必将垂死,也再也不想多待在我身边一刻,所以连亲眼看着我死去都不想见证吗?
银止川头痛地抵着额头,艰难地喘息了一声。
那喘息听上去就像垂死重伤的困兽,心哀到了极致,反倒是啜泣呜咽不出来的。只这么干干地哽在心里,如鲠在喉,勉强低喘一声,就令闻者感到悲伤。
“你要将那小倌找回来。”
不知何时,姬无恨又回来了。他靠在门框上,斜斜地倚着身子,抱着手臂,说道:“虽然他手中不一定有解毒的方法,但是捉住了他,也许能从上京人手中换回解药。”
银止川点点头。
但他并不是想着解毒什么事,而是心里有个声音不住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