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韶歌并未来得及挽留。
她再度苏醒时已临近傍晚,阿羽早已不知踪迹。
她从自己寝居处寒玉床上醒来,舞霓依旧伏在她身上打盹儿。夕阳余辉漫洒。
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先前一切都不过是她所做一场梦。然而炉中线香缭绕,正是香孤寒离开前为她所配置。她握了握手指,终于再度回忆起被阿羽所下言灵束缚的感觉,回忆起昏睡过去前阿羽在她耳边所说,“睡吧……”
真是个胆小鬼啊。乐韶歌难过的想——既然自认去意坚决,便听一听她的挽留又如何?何必要特地将她放倒?
……她还真是个失败的师姐啊。
然而半晌,她也只轻轻叹了口气,便再度振作起来。
阿羽果然已离开了九华山。
八佾堂路观图上并未显示他的踪迹。乐韶歌翻遍了九华山上一切曾有过回忆的去处,也未查得任何线索。
问舞霓,舞霓也只结结巴巴的说——他只传音让她去琴台照料师姐,之后便失了联络。她赶过去时只见乐韶歌一人倚着安琴石昏睡,并未见阿羽的踪迹……
乐韶歌便也不再徒劳寻找了。
只是自清水台阿羽寝居处出来,抬头望见清水池中漫天星光,她不由便又想起了阿羽平静如寒潭凝光的眼眸。
她一直都在庆幸自己重生在一切都还未发生时,觉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殊不知阿羽已然经历了一切折辱和磨难,他也是重生归来。
……为什么她一直都没有意识到?
明明早就察觉出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感情,仿佛要抹消内心一切波澜一般。为什么就没有哪怕多追问一句?
明明她依旧是有机会挽回的。
可她却让他在这一世,也选择了堕天入魔。
瞿昙子很快便带着青鸾回到九华山。
照旧是驾着梵雷前来,震响惊动了整个九华山,引得外门子弟纷纷抬头围观。
落地后,他目光扫过一众围观人群,眉头一皱,便在无数双眼的聚焦之下抬手掐了个禅印,双唇一碰,梵音如击鼓炸雷,轰然荡开——自己一身风尘未洗,倒是先用真言将九华山洗了一遍。
九华山虽已落败了,却又岂容旁人如此挑衅?
乐韶歌赶过去时,他已被义愤填膺的外门弟子团团围住。
他自己倒是淡定,便立在人群中央,听这个弟子质问几句,回头再听那个弟子质问几句。慧眼半垂,脊背刚直——认错态度倒是很好,半句反驳也无,然而同样半句应答也无。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很有礼貌的无视你。令那些因阿羽离去而一肚子邪火不知该怎么发的乐修弟子们恼也不是,不恼又很恼。
乐韶歌:……
她也是哭笑不得了。
多亏舞霓老远便招着手喊了句,“瞿昙尊者!”揽着飞天羽衣飞落到他身旁,才将弟子们劝散。
然而饶是乐韶歌,也不得不多问一句,“为何突然颂响灭罪真言?”
瞿昙子掏了个手帕递给乐韶歌,无视了舞霓突然倏然亮起的别有深意的失礼目光,答,“似是察觉了些魔气。”
手帕是青鸾寄身之物——同命鸟只能寄身在以九华山特有功法炼制的织物上,估计此物是从她师父手中所得。
乐韶歌随手接来,才又问,“似是?”
“转瞬即逝,再无迹象。”
却让乐韶歌茫然片刻——想来是阿羽吧。当师门多事之际,她元气大伤而青鸾迟迟不归,他纵然离开也必会留神意在此护持。阿羽自幼便是这么周密却不言说的性格。
“……嗯。”便岔开话题,“此行诛杀乐魔,可还顺利?”
瞿昙子又皱了皱眉,道,“不顺,难杀得很。缠斗了两日,得你师父助力,依旧让他逃了。”
——果然如阿羽所说。
乐清和此去幽冥界,再次夺舍之后,应当就会化身成日后阿羽所遇见的癞疖道人了吧。
“我师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