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漆瞳里莹光一现,百步开外的青篷驴车在她眼前不断放大。
那头黑驴瞪出眼珠子,鼻孔剧烈翕张,嘴里狂吐血沫,看样子疯得不轻。
它没命狂奔颠碎了满车瓷器,前座老汉撤身咬牙勒紧缰绳,手勒折了都没把驴子拉回来。
更危险的在后头!
南街驶来一辆华盖马车,黄梨木轱辘对称镶嵌紫铜铆,车檐四周悬挂麒麟銮铃。铃声清澈悦耳,堪比泉水潺流,珠玉落盘。
枣红马膘肥体壮,彩漆车辇贵气夺目,车夫尚未察觉到险情,笑眯眯地偷看街上漂亮姑娘。
吉祥急得跳脚,不出片刻,两辆车就将在岔路口相撞。
她纵身跃下,红绸裙摆在半空荡开,漫天火烧云点燃夜色。
啪唧,她一个倒栽葱挂在狮首上。
无论试过多少次,她都离不开这尊石狮子。
吉祥盯紧正拐弯的马车,明知道车里那人听不见,还是不甘心地大叫一声“裴砚舟”!
全京城都盛行裴砚舟的传说。
未及冠高中状元,屡破疑案立奇功。
他是奸佞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卿,皇帝视如己出的头号宠臣,贵女倾心爱慕的绝色公子……
可惜了,天降紫薇星即将陨落。
那辆华盖马车驶到路口,疯驴子迎头撞上枣红马,“嘭隆”两声巨响,驴车轱辘当场散架,摔碎的瓷片像箭雨飞溅。
黑驴倒地蹬几下蹄子没气了,老汉被摔得翻白眼也不知死活。
车夫回过神猛拽缰绳,堪堪稳住摇晃的车厢,不料枣红马被吓破胆,凄厉嘶鸣直奔大理寺,重如铁墩的前蹄溅飞沙石尘土。
“惊马了,惊马了……”
街上路人吓得四处逃窜,吉祥跳回狮首上,十指翻飞结法印尝试救人。
她耳畔忽传破风声。
“嗖”,马车帘幔后银光乍现,一枚雪花镖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击中枣红马眼睛。马儿吃痛顿住,车夫趁势将它赶回正道。
吉祥饶有兴致地盯着帘幔,红唇微挑:“嗬,不愧是本座最得意的手下,没想到他还藏一手!”
大理寺这地盘是她罩着的,她承认裴砚舟是仅次自己的二当家。
马车有惊无险停在她脚下,修长白净的男人手掀开帘幔,骨肉匀称,指节分明。
帘幔起落之间,他清朗俊颜落入众人眼中。
京城第一美男子名不虚传,诸如兰玉芳绚,神姿高彻,种种美好的词藻形容他都不为过。
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脸色近乎病态的苍白,那双墨眸平静地望过来,深邃犀利如幽暗冰潭,让人无处遁形。
该怎么形容呢?阴冷,凉薄,没人味儿。
“裴无常来勾魂了,他看见我了,我不想死啊,呜哇……”稚童心智纯净,高兴就笑,害怕就哭,也不怕得罪朝廷大官。
“嘘,不许乱说!”孩他娘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心虚地低下头。
裴砚舟手拿青罗帕子掩唇轻咳了声,旁若无人地指挥侍卫。
“封锁南长街!刺杀本官的凶手尚未逃走,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谁、谁要杀他?疯驴子?
别说吉祥纳闷,围观百姓都面面相觑。
侍卫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廷尉大人临危不乱化解了惊马风波,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哪里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