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铺着暗红绒布,中间那只人耳渗出血珠,滴落绒布融为一体。
吉祥恐惧失声,心脏像沉入冰冷海底,骤然停顿过后,濒死求生般狂跳起来。
盒子里那只人耳随她手腕摇晃,青灰耳廓像死而复生的冥蝶轻微颤动,诡谲至极。
“大人……”吉祥从憋窒胸腔里挤出一声轻唤,身上力气被抽离之时,猝然跌入熟悉的温暖怀抱。
裴砚舟感应到强烈的惧怕,飞奔出来看她盯着手里的盒子,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将她拥入怀中听到那声呼唤,在她耳边柔声安抚:“我在,莫怕。”
裴砚舟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和勒索信,看到那只人耳怔了一瞬,旋即递给紧追而来的钟朔。
他将吉祥打横抱起送回房中,想起有位瑶医送给她清心丹可以缓解晕血。遂解开她腰间的鸳鸯荷包,取出那支青瓷瓶倒出药丸,掰开她嘴唇喂进去两颗。
须臾,吉祥缓口气醒过来,看到坐在床边愁眉不展的裴砚舟,轻抬小手覆上他手背。
“小祥子,你醒了。”裴砚舟指尖陷入她指根与她掌心相贴,另一手指腹抚过她微凉脸颊,目光柔情缱绻痴缠在她眼梢。
“大人,勒索信。”吉祥红着脸移开视线,往门外方向看了眼,“沈栀真被绑匪挟持了,不是开玩笑的,那只耳朵好像就是他的。”
裴砚舟此刻忘了自己身为县令的本分,他从未感受过那般跌宕的情绪,心有余悸地轻叹:“你没事就好。”
钟朔手里捧着木盒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他怕大人急于查验证物,又怕吉祥还没醒,大人静不下心。
踌躇之时,吉祥打开房门拽他进屋,脸色粉润如初:“钟大哥,我好多了,你快把盒子和勒索信拿给大人看看。”
钟朔好奇裴砚舟有何奇招,但也不好多言,随手将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桌上。
裴砚舟面色如常翻看那张勒索信,文字冰冷,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请裴县令转告沈旭庭,筹齐八千石粮食装进油布麻袋,十日后运送至土坝村,否则沈栀下场如见面礼。”
吉祥认真读了一遍,抬头望着裴砚舟倍感焦虑:“大人,难道我们推测有误?沈栀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真被绑匪劫持了?”
裴砚舟没有急于回答,反复察看勒索信:“信上笔迹与之前不同,很明显是出自两个人。”
“而且这次绑匪目标明确,用沈栀一条命换八千石粮食。他知道这对沈东家来说不是难事,十日期限也是比较合理的考量。”
吉祥紧拧柳眉:“原来真有绑匪,沈栀要是闹着玩,怎么可能割下自己的耳朵?”
造孽,沈家夫妇得知儿子受伤该有多害怕。
既然是真刀见血的劫质案,谁也不敢有丝毫耽搁。
裴砚舟打开盒子查验那只人耳,吉祥含服清心丹也不觉头晕,拿起纸笔坐在他身边记录。
“这是一只右耳,切口边缘平整,应该是被利刃活生生割下来的。”
吉祥顿觉耳根生疼,下意识揉着自己的右耳:“至少沈栀现在还活着,若是在他死后割下耳朵,切口就不会流血了对吧?”
“尸体血液凝固,死后伤口僵硬。”裴砚舟指尖碰了下那片耳朵,“从骨肉韧性来看,他右耳被切下来不过半个时辰。不出意外,绑匪就在附近监视我们的举动。”
“绑匪真是太嚣张了,衙门被贼惦记头一遭啊。”吉祥双手捧起木盒,凝神察看周围可能留下的指纹,一无所获。
但她发现耳轮上有两颗黑痣,若要辨认伤者身份,还是得去见沈家夫妇。
“大人,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没错,沈栀自行离开祖宅在先,随后落入绑匪的圈套。那么找出写第一封勒索信的假绑匪,总该有发现的。”
裴砚舟也是这么想:“高县丞和沈东家今日能赶回来,我们先过去等他们。”
吉祥带上第二封勒索信和装着人耳的木盒,随裴砚舟又去了沈家祖宅。
沈夫人整夜无眠,神情恍惚地迎出来:“裴大人,家夫至今未归,栀儿也没找到,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眼圈发红又哭出来,吉祥不敢把疑似沈栀的耳朵拿出来了,怕她受不住打击。
裴砚舟谨慎打量院中走动的沈家族亲,平心静气跟沈夫人商量:“别找了,把他们都叫回来,本官有话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