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舟眼底是洞悉一切的自信,在火光映照下锐利刺目。
与他对视片刻,笙根咬牙紧绷着败下阵来。
“没想到这个昏庸的朝廷,不全是眼盲心瞎的猪狗之辈。”
笙根张嘴就是大逆不道的狂言,他桀骜地仰起头,极尽挑衅地瞪着裴砚舟。
“但你又能改变什么?官官相护,历代留下来的糟粕,你早就跟他们同流合污了吧!”
他愤恨地咬住下唇,满眼鄙夷地往裴砚舟脸上啐血唾沫。
吉祥倒吸口凉气,这小子怕不是嫌命长,不知道裴砚舟最爱干净吗?
电光火石间,魏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裴砚舟已侧身轻松避过。
他慢条斯理掏出青罗帕子,骨节分明的长指按住帕子拭去耳边飞沫,幽寒目光冷得像雪堑冰谷。
种种侮辱并没有惹恼他,相反,心里的揣测得到了印证。
“笙根,你不用刻意激怒本官,官场上同流合污者众,也不乏清流拨乱反正。何况,崔贞还在本官手里,你忍耐至今不都是为了她?”
“不可,你别动她!否则我跟你拼命……”笙根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咆哮着跳起来冲上去。
裴砚舟收起帕子翩然起身,魏平等人随即架住笙根。
吉祥发觉有百姓好奇看过来,推开院门示意他们先进去。刘堂长也有眼力见儿,嘴里嚷嚷没事,把围观街坊都劝退了。
不堪一击的软肋被彻底粉碎,笙根垂下头没再反抗。
这位看起来年少傲慢的廷尉大人,头脑精明言辞犀利,将他挫败到溃不成军,强装出来的狂妄被迎头击垮。
吉祥跟着裴砚舟回到慈济堂,满肚子好奇像百爪挠心,不吐出来都能把自己憋死。
“大人,你跟他清流浊流的,都在说什么呀?那三万石粮食不是崔贞她爹私吞的吗,笙根他为何要勒索李穆?”
魏平他们将笙根押去后罩房,直奔崔贞养伤的那间小屋。
平日糊住窗户的油纸被撕去,暖黄色烛光在窗前摇曳,像极了温馨和睦的寻常百姓家。
笙根隔着那扇窗看不清床榻上的人,眼泪唰一下夺眶而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阿慧,我来迟了……”
他哑声呢喃,仿佛回到青梅竹马的无忧岁月,如果当初他再勇敢一些,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裴砚舟停在不远处,看着笙根蜷缩起身子跪下去,双手掩面无声痛哭。
吉祥刚追上来,猝不及防撞到他后背,揉着额头哼唧:“大人,你就告诉我嘛。”
“如果律法不能予以公平,受害者以牙还牙是否有错?”
裴砚舟像在问她,也像是问自己,“白纸黑字的判决书,究竟是伸张正义还是掩埋真相?”
“大人的意思是……崔焕八年前是被冤枉的?他没有私吞三万石粮款却被判满门抄斩,陷害他的人就是李穆?”
天呐,李穆这老贼太坏了吧!凌迟处死都嫌他血脏肉臭!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李穆害了崔贞全家人,还霸占她做儿媳妇,这也太恶心了!我要是崔贞宁愿摔死在山下,也不愿被仇人侮辱。”
吉祥忽觉头晕,脑海深处充斥着血腥与黑暗,耳边回荡起众多女子悲愤的哭喊声。
“璞灵一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求初月玄女成全我们。”
谁是璞灵?初月玄女感觉好熟悉,就像在很多年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