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有可能用化名,但画像做不了假,除非那人精通易容术。
魏平审过胡班主夫妇,卖艺为生的中年夫妻,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吉祥拿着阿丹的画像,询问胡班主对此人有何印象。
胡班主打眼一瞧:“这不是阿丹么,他是我的老乡,在茶馆的时候很照顾我们,每天帮忙烧几道家乡菜,晚上还送我们回客栈。”
吉祥随口一问:“你们也是庐州坞县人?”
胡班主点头道:“是啊,京城活计多有钱赚,我碰见过不少坞县老乡。“
都是同乡,互相帮扶也是人之常情,但吉祥总觉得有古怪。
“他倒是有耐心,在茶馆跑堂就够忙了,还能抽空帮你们烧饭?”
胡班主看她误会了,赶紧解释:“阿丹是茶馆烧水的伙计,他从早到晚都在灶房忙活,顺带帮我们烧几道菜。”
他婆娘在旁边附和:“我们不是白吃,都有付他钱的。”
顺手烧菜再捞点钱,这就合情合理了。
吉祥又问阿丹老家的地址,胡班主说他们还没熟到那份上,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裴砚舟翻看魏平收缴来的皮影人偶和花鸟影具,当初在茶馆远观已觉精致,拿在手里细看更觉巧妙。
“胡班主,这些影具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胡班主说起老本行颇为骄傲:“回大人,我们这行都要自己做影具,就连戏箱和行头也是草民亲手做的。”
裴砚舟转动手里的皮影人偶,饶有兴趣地问道:“本官若没看错,这是用羊皮彩绘而成的吧,不知具体工艺是怎样的?”
胡班主闻言肃然起敬:“原来大人还是位行家,不错,治皮手艺是考验功力的门槛。”
“首先刮制羊皮撑开钉在四根柱子上,晾晒到薄薄一层近乎透明,再用彩墨描绘出脸谱和服饰。那些点缀幕景的蝴蝶花鸟,都是用下脚料做出来的,样式繁复多彩,戏演起来就是比别家好看。”
裴砚舟若有所思地点下头:“胡班主多才多艺,吹拉弹唱的本事享誉京城,就连这画技也不输书画名家。”
胡班主被他夸得眉开眼笑,身边婆娘忍不住称赞:“大人有所不知,我夫君曾拜老家有名的画师学艺,他师父说他不用唱戏,靠卖画也能养活全家。”
胡班主有些不好意思:“师父说的是客气话,你这婆娘怎么还当真了?咱们坞县是书画之乡,三岁孩童都会作画,我这画技根本拿不出手,多亏唱戏才能混口饭吃。”
夫妻俩说说笑笑,在审讯室里秀起恩爱了。
吉祥暂时没其他疑问,裴砚舟顺着话茬与那对夫妻闲聊。
“胡班主的戏箱子都在茶馆吧,听掌柜说你们就快换地方了?”
胡班主面露遗憾:“对,今晚原本是我们最后一场,所有行头都没来及搬走呢。”
裴砚舟放下手里的皮影人偶:“胡班主今后将在何处登台,届时本官也去捧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胡班主婆娘哀怨地看他一眼:“原先有几家瓦舍请我们去唱戏,可是茶馆被衙门封了,拿不出行头怎么唱呢?”
裴砚舟稍显歉意:“顺利的话,二位很快就能重新登台,本官也将尽力替戏班申领补偿。”
胡班主摆手道:“不敢不敢,草民配合查案是应该的,大人早日抓住凶手咱们就安心了。”
胡班主婆娘跟着找补:“将心比心,我们也是做父母的,那位小姐的爹娘该有多难过啊。”
平民百姓谨小慎微,哪敢跟衙门计较得失,不找自己麻烦就是万幸。
两口子老实巴交,借他们豹子胆都不敢挑衅皇威,怕是连帮凶都算不上。
明月悬空,花朝之夜本该是万民欢庆的盛景。胡班主夫妇唱完茶馆最后一场戏,也将重新出发奔赴新前程。
但当那桩惨案浮出水面,不知有多少人的生活被打乱了。
抓获凶手为死者伸冤,揭开真相还世间太平,这就是执法如山的意义吧。
吉祥在夜空下伸个懒腰,耳边还是乱嗡嗡的:“大人,你看那掌柜和胡班主都说实话了吗?阿丹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裴砚舟背靠廊柱,单手掩面揉了下额角:“人有千面,凡事不能一概而论,有时候我们眼中的自己,在他人看来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