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见他终于有了点活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突然遭逢这种变故,有个仇人可以恨着总好过无处宣泄。
她想了想道:“你回来后还粒米未进吧?先跟我回府,换身衣裳,用两块糕饼,然后去宫里向阿耶请罪。阿耶因为虎符的事很不高兴,你可不能再惹他了……”
桓煊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是谁做的?”
大公主道:“从宫里出来我再同你仔细分说。”
桓煊收回目光:“阿姊不愿说就算了,我自己去查。”
说罢又要走。
大公主急忙拉住他衣袖:“阿姊可以告诉你,但你答应我,切不可轻举妄动。”
桓煊虽然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头脑却出奇冷静清明,见他长姊神色凝重,便知背后之人不好对付,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大公主观他神色不似作伪,这才蹙了蹙眉道:“是武安公世子赵清晖。”
顿了顿道:“不过并不能十分确定,我部下查到,曾有人看到他的亲随和朱二郎见过面,事发后不久,那个亲随就暴毙而亡。你和武安公府似乎没什么过节吧……”
莫非是同为武将的武安公忌惮他?可即便如此,为什么要对一个外室下手?
就连她这做长姊的,都是到今日见到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才知道鹿随随的死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桓煊默不作声,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尖瘦苍白,略带病容的脸,赵清晖的脸。
他的手暗暗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从指缝间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海棠花般娇艳又柔媚的脸。
海棠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那讥诮的笑声更响了。
赵清晖对阮月微的情愫他是知道的,他对鹿随随下手,自然也是因为阮月微。
那病秧子本就是个疯子,或许就因为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恨上了鹿随随,趁着他出征淮西便对她下手。
他将鹿随随当作阮月微的替身,便有人看不惯这个替身,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桓煊不由想起秋狝那日,他救下阮月微之后,送她回行宫的路上遇见赵清晖——有十几里路,他们是共乘回行宫的。
他们一路上说了什么?赵清晖对随随下手,是不是因为阮月微说了些什么?
他要对随随下手,阮月微知情吗?
他从心底深处生出阴寒,像锥子一样刺入骨缝,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大公主看出他神色有异,忙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桓煊只觉那股彻骨的寒意在身体中乱窜,他连齿关都开始打颤:“是因为阮月微。”
大公主愕然地张了张嘴,不解道:“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依稀听说过赵世子对他那有长安第一美人之称的表姊颇有恋慕之情,但京都高门中爱慕阮月微的人多了去了,赵清晖在其中都排不上号,是以她只是盯着武安公府与齐王的恩怨,半点也没往这上面想。
她一个正常人也实在难以揣度疯子的心思:“不过是生得有几分相似,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桓煊冷冷道:“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大公主无法反驳,微微颔首:“也对。”
她看着弟弟的脸庞,他的眼神已不复方才的空洞,像凌厉的刀锋,仿佛要把世上的一切都割成碎片,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