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事件经由许多人的口中说出,其实是很有趣的。
我反而常常会思索: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可是真的要如实报导眼见的情况,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应该说是不可能的吧。因为说者先入为主的想法、看错、记错等因素,因此在听了许多人对同一事件的描述后,结果多少会产生一些出入。有时也可能因为口述者的知识、教育程度和性格等,使得看法也南辕北辙吧。
所以我认为要想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绝对是很困难的。基于同样的观点继续思考下去,就会觉得报纸上的报导、教科书上所写的历史等真相,充其量只是最大公约数的资讯而已吧。谁杀了谁或许是事实,可是当时的情况、一路发展而来的经过,大概连当事者双方也搞不清楚吧。究竟真相何在,恐怕只有万能的神才知道——假如真有神的存在的话。
我还记得当时因为想到这种事,心情变得很绝望。毕竟我是法学院的学生,曾经天真地认为人可以根据某些事实来裁定别人的过错。
我还记得那个事件。只不过当时我还是个小学生,所以只记得有过那么一个事件,大人们曾经热烈讨论过而已。
答应杂贺学姐进行访谈调查后,我才开始翻阅当时的旧报纸,想先了解整个案情。可是杂贺学姐要我不用那么认真调查,希望我能够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我当然也没有对这差事充满热诚,只不过因为杂贺学姐不但帮我出交通费和住宿费,每天还给我日薪,所以我只当作那是打工兼小旅行的差事。
杂贺学姐平常有在做函授教学的批改工作以及便当店的打工,她将所有工资都投注在那项调查上面。一旦决定好目标就开始行动的她,真是了不起。听说她是先算好调查所需要的预定金额,再决定打工多少时间的。
我们住的都是民宿。当然,房间是分开的啦。我们去过几次K市,每次都是住在车站附近的同一家民宿。不过晚上两人几乎都在忙着听写录音带。民宿里的人似乎认为我们是研究民俗学的学生吧。
嗯,听写录音带真的是很辛苦。
听的时候得不停地倒带写字,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反复重听那些录音带很累人。一天只要访谈几个人,马上就录满了一堆录音带。当天如果不先将零零碎碎的内容记录下来,日后要挑出重点就麻烦了。我们俩就像是参加联考的学生一样。没错,当时我还真的觉得自己好像到东京来参加联考一样。仿佛从乡下来到东京后,还得抓紧考试前的时间猛K书似的。
杂贺学姐做事情一向很认真,我不记得她有跟我闲扯过什么。每天做完当天的工作,我们会开啤酒喝,然后稍微聊一下天便各自就寝。每次都是这样。
3
是的,我承认啊。当时我的确对她有些心动。
不是那种很明确的恋爱情感,就只是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多亲近她一点好了解她的程度罢了。
她并非什么大美人,只是让人容易注意到她的存在。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我认为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应该不少。
女性朋友——她好像没有耶。就女性的眼光来看,她给人很有个性、像烟雾一样的感觉。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瞧得起其他女生。有事情要拜托别人时,她一定找男同学帮忙。她说因为男生比较容易说话,不用拖泥带水。
可是她也不是那种爱跟男生在一起玩的女生,不是那种随时都要有男生在身边哄她开心的类型。
要不然就是……不是常有那种人吗?就是那种从小到大,朋友都是男生的活泼女孩。那种女孩总是嫌女生很无聊、做事扭扭捏捏的,不如男生来得干脆,容易交往。事实上,那种女生骨子里要比其他女生还更女孩子气的。
她也不是那种类型的女生。感觉还要更冷感一些。所以周遭的女生也不会认为她只喜欢跟男生在一起,反而是把她当成男性化的女生、价值观有些不太一样的人看待吧。
我对她的印象吗?
她大概是那种对谁都不太信任的人吧。
她觉得女生之间那种细琐的往来、随时得陪小心的举止很麻烦。她很不喜欢做什么事都得大家一起来的感觉。就我所见,她虽然不是很相信别人,但为了尽量减少那种人际关系附属的仪式,在有选择伙伴的必要时,通常她会先选择男性。这就是我对她的印象。她拜托我做事时,绝对不会用撒娇的语气,而是giveandtake,公平交易的形式。
所以对她而言,我应该是还算好用,也能相处融洽,但是又不会有进一步发展的安全牌吧。
听写录音带时,我老是想着和她交往的都是什么样的男生啦、为什么她不找自己的男朋友帮忙等等问题。很可能只是因为时间凑不拢,也可能是不想让私人情感和毕业论文扯上关系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几乎完全无法想像她私下的模样。或许应该说,我完全看不出来她对谁倾心过。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帮忙她的事,我想她应该也没有说。她不是那种会将个人行动公诸于世的人,加上当时她是大四学生,已不常到社团露脸,所以周遭的人才没有发现她和我在一段时间不在东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