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以前每次吃饭一样,水哥还是背着他的包,放在自己右边的椅子上。如今在我的眼里,那个背包就是一个沉默的挑衅,搞定了它,我就可以洞悉水哥的秘密,还能跟小希共度良宵。小明不认识这酒:“这是什么,VSOP吗?”看来她不太爱喝酒。我开玩笑说:“这是国外进口的苹果醋,天地一号,要来一杯吗?”小希是个抽烟、喝酒的好姑娘,自然识货多了,看了我一眼说:“投入蛮大的嘛。”我诚恳地说:“还不是为了跟你一起睡。”小希装模作样地说:“哎呀,人家好怕怕,”然后转过头去对水哥说:“水哥,你肯定不会告诉他的,对吧?”我嘿嘿一笑,这姑娘挺聪明的,还会跟我唱双簧,对水哥使激将法。水哥胡乱地应着小希,眼睛却没离开那两瓶酒:“鬼啊,今晚整两瓶?有点多了吧?”我点点头:“是有点多,要不这样吧。”我把那瓶25年陈的酒拿起来,又收回到袋子里,水哥眼神里的小火焰,马上黯淡了下来。我心里大乐:“我们喝这瓶18年的好了,25年的留到梅里雪山下来再说。”话音一转:“除非……你现在把背包的秘密告诉我。”水哥皱起了眉头:“小姑娘们好奇也就算了,鬼啊,你都三四十岁的人了……”我才不上他的当:“这你就不管了,再说了,小希跟小明都在呢,这不是给她们谋福利吗?姑娘们,你们想要水哥讲吗?”小明很配合:“想!”小希继续激将:“水哥千万别说,憋死他。”然后又对小明说:“小明你傻啊,要是水哥说了出来,今晚我们就要换房间睡啦。”小明吐了下舌头,搂住水哥的左手:“换就换呗。”水哥看了一下小明,又看了下我们,表情像是便秘了三天:“你们真想知道?”我们纷纷点头,他还是没能下决心:“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我有点烦了:“到底讲不讲?你又不是共产党员,别装宁死不屈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三秒,终于破罐子破摔地说:“把25年那瓶拿上来!”敌人终于屈服了,我喜笑颜开就要拿酒,水哥摆摆手:“且慢,我先说好,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一边喝酒一边讲,喝到哪里,讲到哪里,没讲完的话不能怪我。”虽然他有故弄玄虚,吊胃口的嫌疑,但这时我还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赶忙答应道:“行!”我把那瓶25年的麦卡伦打开,陈年单麦威士忌那复杂醇厚的香气,马上飘了出来。我用火锅店里喝啤酒的玻璃杯,倒了满满两杯,递了一杯给水哥:“这杯就1500啦。”水哥接过玻璃杯,很陶醉地闻了一下,又一下子喝掉小半杯,终于鼓足勇气似地开口了:“这个背包的事情,还要从三年前,公司的地下车库说起。”接下来,就是水哥所讲的,关于地下车库的故事了。应该说,水哥讲故事还是很有水平的,一下子就把我们从喧闹的火锅店,拉到了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只有抽风机嗡嗡作响的地下车库里。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天。那时候,水哥还在深圳一个IT公司上班,这家公司非常的大,把它的游戏业务拆分开来,成立一个公司的话,就是全球最大的游戏公司了。工作日的早上,如果你从这公司的几个写字楼旁边路过,会发现无论用用手机的2g、3g、4g,都一样上不了网,因为带宽被在楼下早餐档前,边排队边刷手机的员工们霸占完了。水哥就职于苦逼的游戏部门,当时是一个客户端游戏的主策划。跟国内其它IT公司一样,加班是最重要的企业文化。每天晚上9点下班算早,11点很正常,每周不加班到凌晨几次,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在出事的那个夜晚,水哥光荣地加班到了凌晨三点。几个开发GG直接就在公司睡了,水哥当时女朋友刚搬到一起住,为了表忠心,所以再晚他都要回去。水哥提醒我们,那时候,他还是个身高175,体重160的标准帅哥。好吧,标准的微胖界帅哥。水哥的办公室在12楼,车停在负三层。在空荡荡的电梯里,他因为太困了,竟然站着打了个盹。叮咚一声,电梯门响的时候,水哥嗡一声醒了,正揉着眼睛要往外走,却发现不对,这里不是地下车库。奇怪,这栋大厦的电梯一向走得很快,这时候却还没有到达负三层,而是停在了地面。而且,外面空无一人。如果这时候,水哥感觉到了一些异常,从地面走出去打车的话,那后来那些诡异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不过当时,谁会想那么多呢。公司能停车的一共有四层,包括地面广场的十几个车位,然后就是负一、负二、负三层。根据上班时间的早晚,车位会根据离电梯口从远到近,层数从上往下的规律,被逐渐填满。水哥今天,不,准确来讲应该是昨天中午一点才到的公司,自然只能停在负三层,并且是远离电梯口的位置。出了负三层的电梯,水哥一边想着策划案,一边想着在家里床上躺着的女朋友,朝着记忆中停车的地方走去。昏暗的灯光下,中午来时满满当当的车库,现在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几辆车,有些是还在加班的倒霉蛋,有些应该是出差了把车放这的。走了好一会,终于到了停车的车位上。水哥那时候的座驾,确实是一辆墨绿色的minicooper乡下佬,车上放满了自己游戏的周边公仔。他掏出车钥匙,就要打开车门,忽然倒退着走了几步,回到右边的车位上。奇怪了,明明记得中午来时,旁边停的是一辆崭新的奥迪R8,大红色的。但现在这个车位上,却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烂,不,应该说是报废了的桑塔纳。这是一辆灰色的桑塔纳,布满了灰尘,四个轮胎的气都瘪掉了,轮毂锈得不能看。车窗早已消失不见,往里面看去,驾驶室的座椅坑坑洼洼的,露出了里面的海绵。像这样的一辆车,是不可能开得动的。而且看车位下面的地坪漆上,车漆剥落的碎屑,这辆车应该在这里放了一两年了。难道是水哥记错了?不对呀,早上这里停的确实是一辆奥迪R8,大红色的,当时心里在想是公司哪个王八蛋又发了财,盯着看了两眼,所以印象比较深刻。水哥围着桑塔纳转了两圈,也没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算了,就当自己是记错了吧。晚上的地下车库里,空荡荡的瘆得慌,光管吱吱呀呀的忽明忽暗,还是不管那么多,赶紧开车回家钻被窝吧。就在这时,突然之间,砰砰砰!哪里有人在剧烈地踢打金属皮,然后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救我!快放我出去!”水哥简直吓尿了,环顾四周,然后发现……那声音,是从桑塔纳的车尾箱里传出来的。“外面是不是有人?这里好黑,快救我出去!”水哥的汗马上就下来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样一辆报废的桑塔纳,车尾箱里,竟然关着一个人。他定了定神,犹豫着走了过去,像怕触电般,轻轻敲了敲车尾箱:“你在里面?”没有回应。水哥皱起了眉头,难道求救的人不在里面?或者干脆是因为加班晕了头,刚才产生了幻听?他举起右手,食指跟中指刚要往车尾箱再敲——“救我!”急促的女声,清楚地从车尾箱里传来。水哥吞了口口水,问:“你怎么会在里面?”被困在车尾箱的女人没回答他,只是重复呼救:“快救我,里面好黑……好闷!我快死了!”确实,现在救人要紧。水哥没有再犹豫,赶紧双手抓着车尾箱的把手,用里往上掀。可是,没用。这辆看起来出口气都会散架的报废车,车尾箱竟然那么牢靠,纹丝不动。水哥扎了个马步,使出他卧推90KG的力气,拼命往上拉。他甚至感觉整辆车的后部都离地了几毫米,可是,车尾箱的盖子还是牢牢扣在那里。水哥退后两步,喘着气,又跑到桑塔纳前面,一把拉开了驾驶室的门——这个门倒是没有上锁。他钻进车里,想看看车钥匙有没有插在打火孔,或者是藏在扶手箱、倒后镜的哪个地方。就在他翻箱倒柜的时候,车尾箱又恢复了安静。水哥心里焦急起来,她不会就这样闷死了吧?水哥在驾驶室里翻了个底朝天,还趴在座椅下面,用手机照着各个缝隙,始终没弄找到车钥匙,反而被车里的灰尘呛得打了几个喷嚏。他一无所获地从车里出来,大声喊:“有人吗?救命啊!”空荡荡的车库里,响起了嗡嗡的回声。一个人都没有。水哥急得团团转,手里紧张地握着一样东西……手机!他脑力灵光一现,对了,这种情况应该打电话报警啊!有困难,找警察,警察就在你身边!报警电话是110还是119来着?嗯应该是110,水哥在手机上按下这三个数字,再按下通话键。然后,他急切地把手机贴到耳朵旁边。却没有一点声响。对了,这里是深处地下、包裹着厚实水泥的负三层,没有手机信号,电话根本打不出去。水哥站着愣了三秒,突然拔脚向电梯间狂奔而去。当下之计,只有上到地面去报警求救。幸好他当时身材不错,还偶尔去下健身房,要换成现在的话,这样一折腾说不定就突发心梗,倒在半路上了。他跑到电梯间,什么都来不及看,狂按电梯的按钮。电梯门竟然马上打开了,水哥刚要往里面冲,突然听到一声:“您好。”电梯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