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干嘛?”我顾不上两个妹子对我的看法,本能反应,试图把手抽出来。但水哥做好了准备要阴我,不但右手紧紧扣住我手指,本来敲着太阳穴的左手,也伸过来捏住我的手腕。虽然他现在是个人畜无害的胖子,但当年健身的那些肌肉,估计都隐藏在脂肪下面,所以一时间我根本挣不开。我扭过头去看水哥的脸,他眼睛直视前方,目光没有焦点,像是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然后,我感觉到手背一阵剧痛。我跟水哥都有纹身的经历——当然我的图案比他的帅气多了——所以,这种痛确实像水哥说的,有点类似纹身上彩色时,那一排细密的针,以极高的频率反复在皮肤上扎的痛感。不同的是,纹身机的针是拍成直线的,而现在这种痛明显呈一个五毛硬币那么大的圆形;纹身时针是反复地、浅浅地扎,我感受到的痛,却是有一股狠劲往下,似乎要穿透真皮层,到达皮肤下面的肉。不过,我感觉到了痛,却没感觉到水哥所说的,有黏腻的舌头在皮肤上舔。我心里的恐惧,更甚于手背上的痛,难道水哥这个禽兽,想把他的寄生虫转移到我身上?正在又急又气的时候,水哥却突然松了手。我蹭一下站起身来,把左手手背抬到眼前看。我刚才的体感是对的,在酒店房间明亮的灯光下,赫然有一个细密的出血点围成的圆圈,大小跟五毛硬币不相上下。仔细看的话,还能辨认出,这些出血点呈一个锥形,就是说造成这些小伤口的东西,是动物牙齿那样根部粗,顶端细的物体。正当我把手背靠近眼睛,想要仔细端详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些出血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快地弥合了,几秒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如果说刚才伤口的出现,还有可能是水哥在掌心里藏了什么小道具弄的,但现在的诡异愈合,就不是已知的科学可以解释的了。最先发出尖声惊叫的,是小明。她整个人躲到了小希身后,用颤抖的声音:“水哥,你走!我不听故事了,不听!”小希胆子比小明大多了,她伸开双手像母鸡一样护住小明,很不客气地对水哥说:“水哥,你怎么这样?虽然鬼叔是很讨人嫌,你也不能害他啊!”我身为受害者,却反而比妹子们要清醒一点,首先我并没感到那怪虫爬到我血管里;其次,我更不相信水哥这样害我,或者说,他那么抠,我才不信他舍得把宝贝心肝小怪虫送给我。这样想来,还有点可惜呢,不然的话我就能读懂小篆了,so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这么一分析,我更加冷静下来,在灯光下反复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背,那上面的皮肤已经恢复如新,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想来,水哥把手伸进青铜怪兽的嘴巴里,遇见的也是同样的情况。丢,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默认了水哥讲的地库鬼故事,是真的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但是刚才眼睛看到、皮肤感受到的事情,已经把我说服了。故事的情节,可能因为水哥描述的方法,我自己的理解方式,会产生一些误差,但起码里面核心的道具——怪虫,是真的存在。当时我无法预料,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后来在雪山上,救了所有人的命。水哥还是坐在床上,刚才涣散无神的双眼,现在已经回复了神采。他又掏出那个花和尚烟斗,放在鼻尖前面把玩,一边慢吞吞地说:“故事呢,不听了是吧?”小明还是躲在小希身后,情绪激动地说:“不听!水哥我不听,你快跟鬼叔回房间吧,我要睡觉了!”看来,这个妹子是真心吓到了,她无法接受故事讲完,小希就要跟我一起睡,而她要陪这个身体里有条会咬人的怪虫的男人一起睡,这样的一个事实。水哥点了点头:“小明,你果然聪明,这个故事的结局,比过程要可怕得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讲完,对你好,也对我好。”我跟小希交换了一下眼神,看得出来,她也跟我一样,想要继续听下去。听到一半的故事,跟滚到一半的床单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停下来是种残忍的折磨。虽然刚才那条怪虫,把我差点吓尿,但是也同时增加了这个故事的吸引力。现在,我感觉自己不光是个听众,还是故事的亲历者。最起码,故事里的男主角,还有那条可怕的怪虫,我都算打过交道了。我重新坐回水哥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认真的小粉丝:“水哥,请继续。”小希也到我旁边坐下来,只有小明还不知所措地站着。水哥收起宝贝烟斗,双手像洗脸一样在脸上揉,手放下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鬼,你真的要听?这个结局……怕你承受不了。”我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说:“丢,咬都被咬了,难道故事结局比怪虫还可怕?”水哥摇了摇头,继续吓唬我:“可怕一百倍。”小希在旁边说:“再可怕也要听,水哥,你的故事天亮前能讲完吗,现在还剩多少?”水哥眼珠子朝上看去,想了一会说:“还剩……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吧。”我催促道:“那你赶紧讲,别耽误了我推倒小希。”水哥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不讲完的话,你是不会放过我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他拍了拍右边的空位:“鬼,剩下的故事,你要坐在我的右边听完。”刚才被他吓得差点出丑,现在我的英雄气概反而上来了,坐水哥右边听他讲完故事,我不信还能把小命搭上了。这么想着,我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到水哥右边的床上。小明这时候终于也下定决心,爬到另一张床上,躲在小希背后,只露出半张脸,继续听水哥讲故事。水哥扭过脸来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鬼,你知道听故事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皱着眉头:“结局烂尾?遇上太监?”水哥苦笑了一下,突然低下头,把脸埋在双手里,声线突然变得很沙哑,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听故事最可怕的,是模糊了故事和现实的界限,你以为自己是听故事的……”他直起身来,双手猛地一拍:“其实,你就在故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