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上位者对手握兵权的重臣的戒备之心。与靖国公府不同,信阳候府女眷稀少,信阳候的几个儿子又个个出色凌厉,皆是少年成名,威风凛凛,这样的世家,便如同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树,深深地扎在大颂朝的土壤之下,哪怕日后聂家会出几个败坏门风的子孙,但只要有聂家六子在,便可保得百年声誉。
靖国公府却不这样。一来,靖国公的一片赤胆忠心,皇上还是很信任的,若是没有靖国公鼎力相助,当初他也不会这样成功地登上大宝。而即便作为功臣,靖国公也毫不嚣张跋扈,虽然这个老头固执又死脑筋,但同时,他也非常非常的忠心。二来,蓝氏一族向来最重仁义二字与家人性命,除了蓝战最小的儿子外,其他三个两个从文一个从商,都危及不到他的江山。最重要的是,靖国公府的老太君,绝对无法放下她那两个外孙女!这样的话,贺世家与靖国公府边同时被他掌握在手中。所以,即便知道靖国公与蓝战忠心耿耿,即便贺励是自己的心腹,皇帝对这两个庞大的家族,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
太后认贺莲房做义女的事情,对皇帝而言,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既能慰藉太后多年空虚的心灵,也能借着贺莲房牵制住贺世家与靖国公府。皇帝不怀疑贺励与靖国公的忠心,但他无法保证是不是还有别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
这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为了保住那个位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威胁到他的人事物。
聂仓失踪后,皇帝之所以未曾下令大力寻找,便是因为忌惮着信阳候府。当年他尚是一名皇子之时,信阳候鼎力相助,但今时今日,靖国公还是那个靖国公,信阳候却已非昔日的信阳候了。他开始骄横自大,任意妄为,皇帝只是不说,并不代表某些事情他就不知道。
因此,皇帝极力限制信阳候府的人回京。一,是因为边疆有青王和靖国公在,信阳候必然不敢突然发难,二,也是因为这京城里还留着信阳候府的千金聂娉婷。聂家男儿将这个少女如珠如宝的宠爱着,信阳候之所以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留在京城,也是为了打消皇帝的戒心。他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本事非凡,若是埋在家里,不知有多可惜!所以即便再舍不得把唯一的小女儿留下来,他也依然咬牙狠心放手。
唯有让皇帝放心,他们信阳候府才能平平安安躲过这一劫。说不定等到新帝登基,便能迎来信阳候府新的生机。
聂四走的那天,死活赖在平原公主府门口,叫嚣着要跟二小姐道别。贺莲房觉得他在府门口嚷嚷着太不像话,便命人将他传了进来。结果一看到贺茉回,聂四便扑了过去,看那架势,仿佛是想抱住她的大腿哭诉一番。贺茉回被吓得往后一缩,聂四扑了个空,不满地道:“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给我牵牵手吗?”
贺茉回白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
聂航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张牙舞爪地道:“我拉我未来妻子的手,有什么不对?!”
贺茉回的脸登时红了,她羞恼交加地对着聂航抗议:“你胡扯些什么?谁是你未来的妻子了?不害臊!”说完还跺了下脚。
这可爱的模样,便是连贺莲房都想要笑了。
只是那笑容十分短暂,片刻后,她便收敛了笑容,淡淡地看着面前那两人,眼神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呀,当然是你呀!我们说好了二小姐,等我下次从边境回来,你就嫁给我吧!好不好!”莽夫连求亲的态度都很率性,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也不讲规矩,想要什么就说什么,毫不客气,而且态度非常之理所当然,仿佛他这么说了,贺茉回就应该乖乖嫁给他似的。
贺茉回这回连理他都不乐意了,直接转身跑了。
聂航急了,想追上去,却被摇光笑眯眯地挡住:“四少,我家二小姐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您这样就不怕把她给吓坏了么?”若是吓坏了,她们家公主可是要发火儿的。
也不知聂航是怎么理解的,就见他满脸的焦急怒容瞬间变成了惊喜的笑:“我明白了!二小姐是在害羞!多亏你这小丫头提醒我!”
摇光:“……”她说了什么吗?
贺莲房静静地看着聂航狂喜不已的模样,突地开口问道:“四少,这世事变化无常,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还是不要就这样轻易定下来吧。”
听了贺莲房的话,聂航以为她是在怀疑自己的真心,当下就急了,恨不得扒开自己的衣服,把心脏剖出来给贺莲房看:“公主,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二小姐,想娶她为妻的!难道这些日子下来,你还不相信我吗?虽然信阳候府与靖国公府是世仇,可这与贺世家没有关系呀!二小姐还是可以嫁给我的!”
“四少误会了,本宫没有反对,却也没有赞同。回儿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以本宫看来,回儿似乎对四少也并无男女之情。”面对这样一个赤子之心的男人,贺莲房无意去伤害他,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要同他说清楚。“这世间情缘,讲究的便是这‘缘’字,四少又何必强求呢?回儿离及笄之日尚且都早着,现在就来谈论婚事,是否有些太早了?”
聂航明白贺莲房的意思了,他本来也不是个笨蛋,只是不太喜欢动脑筋,凡事能用拳头解决的就都用拳头来解决。只见他拧着眉头严肃沉默了半晌,方道:“我明白了,若是二小姐及笄,我从边境回来向她提亲,她自己若是愿意,公主便不会反对,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