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来坤宁宫请安,坤宁宫皇后为主位,代表着六宫对皇后的臣服。去慈宁宫,太后才是主,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宫里也不能有两个说一不二的女人。
所以哪怕明明差着辈分,一个‘无心之言’,一个顺水推舟,再加上一群人坐看好戏,就足以导致她失去了先机。
以至于之后一退再退,又因她多日梦魇患了场病,连‘皇后领六宫主事大权’,都因为一句‘皇后年纪小又患了病,真是可怜见的’,被迫交了出去。
……
到了慈宁宫外,晚香似乎是第一个来。
从台阶下往殿中看去,里面亮着光,殿外守着的宫人见着晚香来了,蹲身行礼道:“太后她老人家还没起,娘娘等一会儿吧。”
晚香微点了点头,不以为忤。
一般都是等宫妃们到齐后,才会进去向太后请安,先到的自然要等着。
晚香还有点头疼,尤其方才又想了很多事,眉心一跳一跳的疼。她不禁揉了揉额头,抱琴不着痕迹往近靠了靠,她摇了摇头,当下情形抱琴也不好多说别的什么,只能帮晚香把斗篷顺了顺,又去摸了摸手炉,见手炉还是热的,方才安心了些。
又站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外面终于有动静了,晚香将目光投注向慈宁门,顺着她的目光,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进来,顿时给慈宁宫增添了无数颜色,仿佛一下子便让庄严肃穆的宫廷鲜活了起来。
“见过皇后娘娘。”
到了近前,这一众穿着五彩缤纷的宫妃们才上前蹲身行礼,她们年纪大多比晚香要大,或是半老徐娘,或是风韵犹存,时光似乎格外眷顾宫里的女人,所以明明哪怕芳华不再了,也都难掩曾经的天香国色。
不待晚香叫起,为首的一位嫔妃伸出纤纤玉手,她大约四十多岁的模样,生得是明艳高贵,明明最简单不过的动作,也让她做得格外有美态,当即就有贴身宫人弓着腰上前扶她起来。
紧随其后起来的有数个嫔妃,有人十分果断,有人犹犹豫豫,也有人仿若大梦初醒,见大部分人都起来了便跟着也起来了。
“娘娘来得可真早,倒显得我们这些人贪睡了。”这最前头的便是方贵妃了,她对着晚香笑得格外明艳大方,对自己未叫便起似乎不以为然。
起身时,她状似无意地侧身往后看去,见不少人随着她一同起来了,不禁笑得更是明媚。当然也有几个缩在后面犹犹豫豫的她也看见了,不过这几个不足为惧,她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娘娘年纪,自然觉少,哪向臣妾等……也是娘娘纯孝,以后臣妾等还是要多向娘娘学学。”
接话的是宜嫔。
宜嫔向来以方贵妃为马首是瞻,这话前半段似乎也颇有深意,只是她逢人一脸笑,尤其对晚香笑得特别亲热,倒是让人不好挑刺。
宫里的女人看似美丽娇弱,实则一副心肠可以九转十八弯,随意的一句话,一个行举都有着深意,就好像之前的‘皇后年纪小’,就好像眼前这一切。
前世这种情形便并不少见,那时的晚香懂或者不懂似乎并不重要了,而现在晚香很明显看见不远处往这迎来的几个宫人脸上的笑更深了些。
是慈宁宫的人。
她回头又看了看那些嫔妃,以及她们背后站着的那些宫人。
那些宫人大多数都还跪着,但也在笑。
明明都是仿若复刻一般恭敬的浅笑,相仿得以至于让这些人脸都模糊了,为何让她看出‘深意’?
不,那不是深意,是乐见其成吧。
此时夹在两者之间的她们,明明人数并不少,却仿佛孤立无援。她感觉到抱琴和弄画往她身边靠了靠,这不显的动作让她不禁紧了紧手。
“都起吧。”
晚香神色冷淡,似乎并未看见大多数人都站起来了,仿若这句话只是个形式,她似乎也并不在意。
后背胶着的目光似乎想穿透过来,看看她是什么表情,晚香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端起笑对上已经走到近前来的宫人。
“宋姑姑,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起了?”
宋姑姑大约四十多岁,面容寡淡且严肃,不过这样一张脸在面对晚香时却难得堆起了笑容。
笑得虽浅,却带着一种亲昵。
她几步上前,走到晚香身边来,先蹲身想行礼,被晚香扶住了,她也就顺势直起腰。
“太后她老人家早就起了,娘娘今儿来得挺早。”
和蔼的口气,宫里非一般人可听不到宋姑姑这般说话,这种待遇大概也只有太后、陛下和皇后才有。也因此明明话语有些别有意味,却偏偏被这种特殊亲昵冲淡了,显得没那么明显。
所以晚香自然也露出一抹亲昵的小娇俏,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并道:“不早了,儿臣来向太后请安本就是理所应当,宋姑姑这般说倒是羞煞了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