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红衣像鬼的玉蘅落飘过?浮桥,轻飘飘停在露台上,将托盘上的酒壶和酒樽放到棋桌边沿,束手立在旁侧。
玉飞琼懒懒散散地跟过?来,一面打量周遭环境,一面语气略显复杂地说:“我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在这个古怪幻境里,你还真是鬼。”
“准确地说,是魂体,不是鬼。”玉蘅落提起袖摆迎光,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红影打在他脸部,又?从他脸上穿过?,“鬼没有这么脆弱。怕是再有一两日,这副‘躯壳’就该散了。”
棋桌两端放着两只软垫,很明显不是为他们准备的,玉飞琼却坐得心安理得,脚尖一翘,耳朵一抖,就差倒酒……
他还真朝酒壶伸出了手。
“啪!”
玉蘅落用?衣袖扫开他不安分的爪子:“他们快回来了,你悠着点。”
“他们?你指幻境的主角?”玉飞琼“啧”一声,不大情?愿地把手揣回袖子,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两道身?影,陌生又?熟悉,令他眉毛一挑,“嘶……云不意和……冷天?道?这幻境是冲他们来的,亦或就是他们制造的?”
“……不好说。”
玉蘅落倒也不想对他隐瞒那两位的真实身?份,但解释起来过?于麻烦,他试着组织了一下语言,发现十句话内说不完,便果断放弃。
玉飞琼仰脸瞧他,见他并不是有意敷衍,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便点点头,没再追问。
这时?,两人耳畔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是竹蒿划破水面的声音。
玉飞琼的身?体本能让他像个?弹簧一样蹦跶起来,从软垫上一下蹦到两米外的玉蘅落身?后,狐耳背面的细细绒毛一根根炸起,仿佛在那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玉蘅落愣了愣,回过?神来后第一时?间压下上扬的唇角,随即若无其事?地看向声音传来之?处——露台西侧的湖面。
彼时?正值黄昏,水上碎金粼粼,波光明灭间,一叶竹筏被笼罩在夕阳之?间,缓缓驶离那片温暖的金色。
竹筏上的两道身?影一坐一立,坐着的自然是云不意,正指挥冷天?道划船。冷天?道明明会划,却很配合地一句指挥一个?动作,竹筏左横右斜地靠近烂柯台,在后方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水道。
玉飞琼反应过?来后,耳朵上的绒毛渐渐软化?倒塌。他不耐地揪揪耳尖,觉得这对会暴露自己情?绪的耳朵烦透了,可当他看见冷天?道头顶金色的狼耳时?,虽然不明所以,却突然生出了一点诡异的心理平衡。
玉蘅落却愣住了。
狼耳?金色?
虽说之?前误以为冷天?道是半妖时?,偶尔见过?他露出耳朵的样子。可幻境中的他应该是实打实的仙道化?身?,怎么……也会有耳朵?
他正思索间,竹筏靠岸,云不意潇洒地跳上烂柯台,回身?向冷天?道伸手,冷天?道恰巧放下竹蒿,十分自然地把手放在他掌心。
这一幕令玉蘅落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后世的冷天?道受伤后,每回下马车,云不意都是这样牵他的。
原来有些习惯,真的可以抵抗岁月的侵蚀。
“阿蘅,小玉,发什么呆?酒烫好了吗?”
松开与冷天?道纠缠的手指,云不意回过?身?,就见自家?两个?小侍从正盯着自己出神,傻愣愣的模样丝毫没有平时?的精明机灵。
“哦,烫好了……”
玉蘅落条件反射地回答,冷不丁听到“小玉”这个?称呼,整个?魂都绷不住了,低低笑了一声。
玉飞琼:“……先?生,能否给?我换个?名?字?”
云不意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越过?他坐到软垫上,拎起酒壶斟满两只杯子。
冷天?道在他对面落座,见玉飞琼露出僵硬中带着三分崩溃的表情?,微微一笑,头顶的耳朵软趴趴耷拉下来,温和安慰道:“没事?的,听他多唤几声,你便习惯了。”
玉飞琼嘴角一抽,扯下右边耳朵:“就像您习惯这对突然多出的耳朵一样?”
冷天?道叹了口气,端起云不意倒好的酒一饮而尽:“是啊……”
云不意轻笑摇头,盯着他那对毛绒绒的狼耳看了片刻,忍不住亲自上手揉了揉——预料之?中的柔软温暖。
他是过?了手感,冷天?道却从头僵到脚,双耳猛地立起,头发都快要?炸开来,鸡皮疙瘩一层叠一层,仿佛涨潮期间的海浪。
他轻咳一声,语气也变得僵硬:“你……”
话未说完,云不意已经收回手,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指腹:“抱歉,我很喜欢毛长绵密的生灵,一时?没忍住。”
“……无妨。”冷天?道重新垂下耳朵,捏着酒杯的手指松了又?紧,“你若是喜欢,随意便是。”
云不意歪头打量他,眼神有一瞬的深沉认真,但很快就被笑意冲散:“好。”